又指向糖画摊：“王糖匠的故事，街坊都知道。可你能从他的神态里画出那份坚持，这份洞察力，多少画了一辈子的人都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在书房里踱步：“从匠气到灵气，从形似到神似……静姝，你跨过了那道坎！这道坎，有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

静姝被夸得脸通红，心里却像开了朵小花，一点点绽放。

冯老太爷坐下，提笔铺纸：“这样的画，该让更多人看到。老夫在京中有几位老友，在画坛有些分量。我这就写信，把这幅画推荐给他们。”

“老师……”静姝愣住了。京城？那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孩子，别小看自己。”冯老太爷神色郑重，“你这幅《市集百态》，论技法或许还不够纯熟，可论灵气、论洞察、论那份对人间烟火的珍重——已是上乘之作。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边说边写，笔走龙蛇。信是写给京城“翰林图画院”的旧友，言辞恳切，对静姝的画作不吝赞美。

写完信，老爷子小心卷好画，交给管家：“用最好的锦盒装好，连同这封信，走官驿，加急送到京城。”

管家应声而去。

冯老太爷这才看向静姝，目光慈祥：“从今日起，你不必再临摹那些死板的画谱了。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市集、田野、人物、花鸟……跟着心走。技法上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问。”

“谢老师！”静姝深深一礼。

从书房出来时，日头已经偏西。静姝走在冯府的回廊里，脚步轻快。廊外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在微风里轻轻颤动。

她忽然想起在府城时，母亲说的话——“心里有感觉了，手自然会跟上”。

原来真是这样。

回到冯小姐为她准备的小院，丫鬟已经备好了热水和点心。静姝洗了把脸，坐在窗边。桌上铺着纸笔，她却没急着画。

她在回想。府城晨市的喧嚣，田间泥土的气息，小草炒辣油时锅里“滋啦”的声响，哥哥们搬货时额角的汗珠，母亲看她画画时温柔的眼神……

这些，都是她的画。

永远画不完的画。

窗外，青石镇的炊烟次第升起。远处传来韩师傅院子里练功的呼喝声，应该是明轩在扎马步。

静姝提起笔，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不是梅兰竹菊，不是山水楼台。

而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里几个人影——母亲在灶前做饭，小草在案前忙碌，哥哥在灯下读书，弟弟在院里练拳。

画得很简单，可每个人脸上都有光。

那是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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