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落下,踩在朦胧的光晕上,林久久感觉像是踏入了虚空,脚下传来的不是实感,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绵软。通道两侧,是无尽的黑暗与黑暗中闪烁的无数目光,如同隐匿在丛林深处的萤火,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掌声依旧在持续,但那声音此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只剩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膜内轰鸣。童年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耳边低语,试图用熟悉的恐惧将她拽回。
第二步,第三步……
她的步伐缓慢,僵硬,甚至带着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踉跄。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的软肉,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清醒和平衡。她不敢看向两侧,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通道尽头那七道如同灯塔般的身影。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好奇的、赞赏的、探究的、或许依旧带着一丝审视的——如同无形的探照灯,在她身上上下游移,扫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不自然的停顿。这种感觉,比刚才在侧台被单一追光笼罩时,更加庞大,更加无所遁形。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行,让她想要立刻蜷缩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视野开始出现雪花点,通道尽头的光芒在她眼中扭曲、晃动。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够了!已经够了!你走到这里已经很勉强了!停下!快停下!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几乎要停滞。
就在这时——
她看到了顾璟。他依旧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神沉稳如旧,但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鼓励,又像是无声的肯定。他微微侧头,目光与她相遇,没有任何言语,却仿佛在传递着一个信息:看着我们,只看着我们。
紧接着,白辰朝她露出了一个更加温暖、更具安抚力量的微笑,他甚至轻轻点了点头。
夏飞虽然被蒋烁按着,但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看口型分明是“久哥牛逼!”
蒋烁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但那眼神里分明写着“磨蹭什么,快点”。
叶昀推了推眼镜,目光冷静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进行实况评估,但那微微扬起的眉梢透露出一丝“一切正常”的意味。
肖逸的笑容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慢慢来,没关系”的包容。
苏沐更是急得小幅度地跳了一下,用力地朝她挥舞着小手。
伙伴们的目光,像七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坚韧的丝线,再次缠绕住她,将她从即将被恐惧吞噬的漩涡边缘,一点点拉了回来。
是啊,她不是在走向一个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刑场。
她是在走向他们。
走向这些在她最黑暗时刻,毫不犹豫向她伸出手的人。
她凭什么要恐惧?
她凭什么要退缩?
她有什么资格,辜负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和这一路的温暖守护?
一股莫名的、混杂着愤怒(对自身懦弱的愤怒)与不甘的力量,猛地从胸腔深处涌起,冲散了部分盘踞不散的寒意。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气息不再那么颤抖。
她强迫自己,重新抬起了脚步。
一步,又一步。
速度依旧不快,但那份僵硬和踉跄,却在逐渐减少。她的脊背,随着每一步的落下,都努力地挺直一分。她依旧不敢看向两侧的观众,但她开始尝试,将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她的伙伴们身上,从他们那里汲取力量。
通道的长度仿佛没有尽头,又仿佛转瞬即逝。
终于,她走到了光晕通道的尽头,站在了那束最为炽亮的主舞台追光灯下。
光芒,如同温暖的瀑布,瞬间将她完全笼罩。
这一刻,她不再是侧台阴影里的旁观者,不再是通道上步履维艰的跋涉者。
她站在了舞台的中央,站在了SEVENTH SENSE成员们的中间,站在了亿万目光汇聚的焦点。
顾璟的手,在她站定的那一刻,稳稳地、轻轻地,握住了她依旧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腕。那触感温热而有力,像是一个无声的锚点,将她彻底固定在了这片光芒之中。
白辰微笑着,将手中的另一个话筒,递到了她的面前。
林久久站在原地,沐浴在光与掌声的海洋里,感受着身边伙伴们传递过来的、无声却磅礴的支持。恐惧并未完全消失,身体依旧紧绷,但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正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站在了这里。
站在了光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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