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深圳,雨季来得猝不及防。连续一周的阴雨缠绵不绝,华强北市场的水泥地面被冲刷得发亮,却也积起了一个个浑浊的水洼,行人踩着水花匆匆而过,叫卖声被雨声打湿,显得有些沉闷。麦秋站在 “鹏城纪念品商行” 的屋檐下,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帘,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手里攥着一张已经被揉得发软的电报单,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核心内容:“第二批货已发,国营托运,五日达。” 这是十天前村里发来的电报,按照约定,货物三天前就该抵达深圳火车站托运站,可如今期限已过三天,货却杳无音信。
“麦老板,又去托运站问了?” 杨老板端着一杯热茶走出来,递到他手里,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这雨下得邪乎,国营托运有时候是不靠谱,再等等?”
麦秋接过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杨老板,这已经是第十天了。上次补货你也知道,咱们签了三个月的供货协议,这第二批货是你要的旺季备货,三百顶草帽、两百个竹篮,还有新增的五十个竹制笔筒,要是再不到,你店里的库存撑不过这周,游客来了没货卖,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自从上次赵老板搞破坏的事情解决后,麦秋和杨老板的合作越发顺畅。杨老板看中他们家手工制品的独特性和扎实做工,不仅续签了协议,还增加了竹制笔筒的新品类,订单金额比上次翻了一倍。为了不耽误交货,麦秋特意让村里走了最快的国营托运线路,还多付了加急费,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这十天里,麦秋几乎天天往火车站托运站跑。起初,工作人员还敷衍着说 “雨季物流繁忙,再等等”,到后来干脆不耐烦地摆手:“国营线路的货都是按批次走,丢不了,等着就行,别天天来催!” 可眼看着杨老板店里的库存一天天减少,游客询问 “深圳特产” 手工制品的越来越多,麦秋心里像着了火一样。
“俺们昨天给村里拍了加急电报,问货到底发没发,到现在还没回复。” 张建军从外面跑进来,裤脚和鞋都沾满了泥水,脸上带着急火,“托运站那个负责人,态度差得很,俺跟他吵了两句,他直接把俺赶出来了!”
李红梅也跟着叹气:“咱们现在手里的流动资金都压在这批货上了,要是货一直不到,不仅要赔杨老板的违约金,村里那边也没法交代。乡亲们熬夜赶工,就盼着这批货能卖个好价钱呢。”
王大叔皱着眉,沉思道:“国营托运虽然正规,但有时候中转环节多,容易出纰漏。说不定是在哪个中转站耽搁了,也有可能是电报没及时送到村里,两边信息对不上。”
麦秋抿了口热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着急没用,必须想办法找到货的下落。“不行,不能再等了。今天俺们再去一趟托运站,这次不找普通工作人员,直接找他们领导。实在不行,就去火车站的货运调度室问问,总能找到线索。”
一行人冒着雨,再次赶往火车站托运站。托运站的大棚下,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被防雨布盖得严严实实,雨水顺着布檐往下淌,在地面汇成小溪。几个搬运工穿着雨衣,慢悠悠地装卸货物,丝毫没有紧迫感。
麦秋径直走到办公室,找到了上次那个态度恶劣的负责人。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挺着啤酒肚,正坐在椅子上抽烟,看到麦秋等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了让你们等着,怎么还来?国营托运的货,哪有那么快?再等个三五天,说不定就到了。”
“三五天?” 张建军急了,“俺们的货已经延误三天了,再等三五天,旺季都过去了!你这是不负责任!”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负责人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国营单位的流程就是这样,嫌慢你别走啊!有本事自己运!”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周围渐渐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账本,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老李,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他们也是急着拿货。”
老人看起来六十岁左右,背有些驼,但眼神很清亮,说话语气沉稳。负责人看到他,态度顿时缓和了不少:“老陈师傅,您怎么来了?这事儿跟您没关系,是他们无理取闹。”
被称作陈师傅的老人笑了笑,转向麦秋:“年轻人,我是这里的老员工,负责货物登记核对,已经干了二十多年了。你们的货是从哪里发来的?什么时候发的?有运单号吗?”
麦秋连忙拿出电报单和之前的托运回执,递了过去:“陈师傅,俺们是从广东梅州红星村发来的,十天前发的货,运单号是 0,走的是国营加急托运,约定五日达。”
陈师傅接过单据,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又翻开手里的账本,一页一页地查找。他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移动,眼神专注而认真。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和翻页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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