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时间在冰冷与寂静中缓慢流淌。
林云尝试挪动身体,仅仅是坐直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断裂的骨骼和破损的经脉发出无声的抗议。但他没有停下,咬牙忍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剧痛,强迫自己适应这具几乎算是“重塑”过的躯体。
苏婉儿想帮忙,却被他轻轻摇头阻止。他知道,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痛苦,必须亲自承受。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体内,开始仔细梳理那微弱却霸道异常的幽冥真气。
真气运行晦涩艰难,如同在布满裂痕的冻土中开凿沟渠。每一次引导,都伴随着经脉被撕裂、又被死气强行粘合的痛楚。但林云发现,随着真气缓慢流过,那些破损最严重的经脉,竟真的被一层极淡的灰黑色薄膜覆盖、加固,虽然过程痛苦,效果却出乎意料。
《幽冥不死身》残卷的奥义,在他意识中缓缓流淌。它并非系统的修炼法门,更像是某种本能的、在绝境中保命与蜕变的总纲,充满了原始、霸道与不确定性。许多关键处模糊不清,留下了危险的空白。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按照那些可理解的片段,引导一丝幽冥真气,流向右臂一道较深的、被死气侵蚀的伤口。
真气触及伤口的刹那,剧烈的刺痛传来,但紧接着,伤口边缘那些不断扩散的灰黑色死气,仿佛受到了吸引和约束,开始缓慢地随着真气流转,不再肆意侵蚀,反而逐渐与新生血肉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伤口没有愈合,却也不再恶化,呈现出一种停滞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
“以死气……封存伤势,延缓生机流逝……再徐徐图之?”林云心中隐隐有了明悟。这功法,走的并非治愈修复的路子,而是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冻结。冻结伤势,冻结生机流逝,甚至可能……冻结死亡本身?
代价是,被死气侵蚀的部分,将永久改变性质,与幽冥之力深度绑定。
他又尝试将真气凝聚于指尖。这一次,他更加专注,试图控制其形态与强度。那缕灰黑气息不再随意逸散,而是凝聚成一根细针般的形态,尖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心念一动,细针无声射出,没入对面石壁。
没有声音,也没有碎石飞溅。石壁上只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孔洞边缘的石质瞬间变得酥脆、灰败,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侵蚀。
“好强的侵蚀力……对灵力护体有奇效,对实体物质的破坏则更偏向‘腐朽’与‘湮灭’……”林云默默评估着。这力量的性质,与他过去修炼的纯阳灵力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相克。
他体内的状况也渐渐清晰。修为境界彻底被打落,若论真气的“量”,勉强维持在炼气期高阶水准,而且增长极为缓慢,似乎这幽冥真气的修炼,对“量”的积累要求苛刻,或者另有途径。但“质”却高得吓人,尤其对生灵的克制,远超同级。
就在这时,他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紧接着是难以忍受的灼烧般的饥饿。并非寻常的肚饿,而像是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能量,渴求……生机!
他脸色微变,立刻明白了缘由。《幽冥不死身》的修炼,或者说维持这具半生半死之躯的运转,需要持续的能量补充。过去修士靠吸纳天地灵气,但他此刻的身体,对纯净灵气的转化效率极低,反而对蕴含生机的血肉精华、甚至是驳杂的负面能量(如血煞之气)更有“食欲”!
苏婉儿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将干粮和水递过来:“林师兄,先吃点东西。”
林云接过干硬的饼,咬了一口,味同嚼蜡。食物入腹,只能提供最基础的热量,对缓解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饥饿感”杯水车薪。他强忍着不适,将饼吃完,又喝了几大口水。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林云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多了几分凝重,“我的身体……需要‘食物’,特殊的食物。留在这里,只会坐以待毙,也容易暴露。”
“特殊的食物?”苏婉儿一愣。
“嗯,妖兽精血,或者……蕴含灵气和生机的药材。”林云没有提及其他更阴暗的可能性,“山林深处,应该能找到。而且,越是危险混乱的地方,越不容易被血煞宗轻易搜到。”
苏婉儿立刻明白了,重重点头:“我都听你的,林师兄。”
两人不再耽搁。苏婉儿撤去洞口的简易阵法,林云则强撑着站起。他试着走了几步,步伐虽然虚浮缓慢,但比之前好了许多。幽冥真气在体内缓慢流转,虽然带来刺痛,却也提供了一种冰冷的、支撑着他不倒下的力量。
他们走出洞穴,重新投入晨光熹微的山林。
林云不敢走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同时将感知放到最大。他的五感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对周围的“生机”与“死气”变得异常敏感。他能“感觉”到草木的微弱生机,土壤中昆虫的活动,远处可能存在的妖兽气血……同样,也能察觉到某些阴暗角落沉淀的腐败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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