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沉默的医生,也是最坚韧的土壤。春寒料峭的二月,“江畔记忆走廊”终于迎来了全面竣工的日子。没有盛大的庆典,没有领导剪彩,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周末清晨,拆除了最后一段施工围挡,将这片焕然一新的空间,安静地交还给了这座城市和它的人民。
最先发现的是附近晨练的老人。他们惊讶地看着曾经垃圾遍地、无法下脚的桥下空间,变成了干净平整的步道、错落有致的绿植、可供休息的长椅和一个小小的、铺着软垫的儿童活动区。很快,消息像涟漪般扩散开。推着婴儿车的年轻父母来了,踩着滑板车的少年来了,周末想找个地方晒太阳的居民来了,甚至还有闻讯赶来拍照的年轻人。
这片曾经被遗忘的角落,以一种安静而坚定的姿态,重新回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苏晚晴的康复,也像这个项目一样,缓慢而扎实地进行着。她可以借助助行器短距离行走,脸上的苍白被一丝血色取代,眼中的空茫也逐渐被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坚定的光所取代。失去孩子的伤痛依旧深埋心底,但“江畔记忆走廊”的落成,那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活力,以及身边人毫无保留的爱与支持,成了她穿越黑暗最重要的绳索。
她开始重新参与工作,虽然大多时候是在家里,通过视频和电话。她审阅“江畔记忆走廊”最终的运营方案,为社区即将举办的首次“桥下书市”活动出谋划策,甚至开始翻阅城市投资集团沈总发来的、关于后续微更新项目的初步资料。
生活似乎正在努力回归某种“正常”的轨道,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伤痕永远无法抹去,有些战斗远未结束。
这天傍晚,林骁推着苏晚晴,再次来到“江畔记忆走廊”。夕阳给铁路桥粗犷的钢架涂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桥下新安装的太阳能庭院灯次第亮起,柔和的光晕洒在步道和绿植上。已经有吃完饭出来散步的居民三三两两地走着,孩子们在特意铺设的软质地面上嬉戏,几个老人在长椅上聊天,旁边的树上挂着的鸟笼里,鸟儿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
一种平淡、安宁却充满生命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和我想象中一样好。”苏晚晴轻声说,目光温柔地拂过每一处细节,“不,比想象中更好。因为它有了‘人’的味道。”
林骁蹲下身,替她拢了拢膝上的毯子:“这是你的功劳。是你坚持要把长椅的靠背角度调成最适合老人倚靠的弧度,是你要求儿童区的边缘全部做成圆角,是你建议在步道旁预留那些可以摆小摊的位置……晚晴,是你把‘人’放在了设计的最中央。”
苏晚晴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是我们。是我们所有人。没有老赵他们一砖一瓦的汗水,没有李薇陈启他们抠破脑袋的细节,没有王姨和那么多邻居的支持,没有沈总的信任……这只能是纸上谈兵。”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还有……那些为此付出代价的人。”
林骁知道她想起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想起了陈启头上的伤,想起了他们自己经历的所有磨难。他收紧手掌,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就在这时,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只见王姨带着晓晓和昊昊从步道那头跑来。晓晓手里举着一个,昊昊捧着一小盆刚在附近社区集市上买到的、开着小白花的绿植。
“妈妈!爸爸!”晓晓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来,小心地没有撞到妈妈,而是献宝似的把递到苏晚晴嘴边,“王奶奶买的!可甜了!妈妈你舔一口!”
苏晚晴笑着轻轻舔了一下,摸摸女儿红扑扑的小脸:“真甜。谢谢晓晓。”
昊昊则把小花盆轻轻放在妈妈膝盖的毯子上,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的。他还是不怎么说话,但眼神里的依赖和快乐,比任何言语都清晰。
“昊昊给妈妈买的花,说放在家里,好看。”王姨笑着解释,眼眶却有些湿润。她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看着这片自己亲眼见证从无到有的地方,心中满是感慨。
“王姨,谢谢您。”苏晚晴由衷地说。
“谢啥!”王姨摆摆手,看着周围散步的人群,脸上笑开了花,“该我谢你们!瞧这儿,多好!我们这些老街坊,总算有个像样的地方走走坐坐了。你是不知道,老刘头他们那几个棋痴,为抢那个对着花坛的座位,差点打起来!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这充满烟火气的争执,恰恰证明了这片空间真正融入了人们的生活。
夜色渐浓,更多的居民饭后出来散步。桥下的灯光温暖地亮着,与远处居民楼的万家灯火连成一片。林骁推着苏晚晴,慢慢走在步道上,与熟悉的、不熟悉的邻居点头致意。有人认出他们,会笑着打招呼:“林工,苏小姐,出来转转啊?”“这地方真好,辛苦了!”“我孙子可爱来这儿玩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朴素的认可。但这份平淡的认可,却比任何奖项都让林骁和苏晚晴感到踏实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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