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不用去了。
这本该是松一口气的事,可尹明毓心里却沉甸甸的。三皇子若有个万一,朝堂必将震动。而谢家作为预定伴读之家,怕也难逃干系。
“夫君,”她轻声问,“谢家……会不会被牵连?”
谢景明沉默片刻,道:“暂时不会。定国公说,陛下明理,知道谢家与此事无关。只是……”他看向尹明毓,“这段时日,府里要格外谨慎。外头若有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我明白。”
两人正说着,外头又传来脚步声。兰时撑着伞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老爷,夫人,门房刚收到的,说是……江南来的急信。”
江南?
谢景明接过信,拆开。信纸只有薄薄一页,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谢尚书钧鉴:孙德海狱中暴毙,死前留书,言江南盐税旧案另有隐情。涉及……周敏之上。恐有变,望慎之。故人顿首。”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可信中的内容,却让谢景明脸色骤变。
“夫君?”尹明毓察觉不对。
谢景明将信递给她。尹明毓看罢,手也开始发抖。
周敏之上?周敏已是户部侍郎,在他之上的人……屈指可数。
“这信……是谁送来的?”她问。
“不知道。”谢景明将信纸凑到灯前,仔细看了又看,“字迹是伪装的,送信的人也没露面。但能知道孙德海暴毙的消息,还能把信送到谢府……此人绝不简单。”
“孙德海怎么会突然暴毙?他不是在刑部大牢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谢景明眼神锐利,“孙德海是江南案的关键人证,他若死了,许多线索就断了。而他死前说江南盐税旧案另有隐情……那案子,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那时候,谢景明还在翰林院,而如今朝中几位重臣,当时已在要害位置。
“夫君,”尹明毓声音发紧,“这信……可信吗?”
“宁可信其有。”谢景明将信纸在灯上点燃,看着火苗吞噬字迹,“江南案牵扯太广,我原以为扳倒周敏就够了。如今看来……水比我想的深。”
火苗跳跃,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信纸很快化为灰烬,飘落在炭盆里。
窗外,雨声更急了。
这一夜,谢府无人安眠。
尹明毓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雨声,心里乱成一团。三皇子急症,孙德海暴毙,江南旧案……一桩桩一件件,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朝谢家罩来。
“睡不着?”身侧的谢景明轻声问。
“嗯。”尹明毓转过身,靠进他怀里,“夫君,我怕。”
这是她第一次说怕。
谢景明搂紧她:“别怕,有我在。”
“可是……”尹明毓声音哽咽,“三皇子若真有个好歹,宫里会不会疑心是有人不想让伴读进宫?咱们谢家首当其冲……”
“不会。”谢景明语气笃定,“陛下不是昏君。况且,定国公、镇远侯家的孩子也是伴读人选,若真有疑心,不会只疑谢家。”
“那江南的事……”
“江南的事,我会查。”谢景明吻了吻她的额头,“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你都要稳住。谢府不能乱,策儿和谦儿还小,这个家得靠你撑着。”
“我……”尹明毓抬起头,看着他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我会的。”
“这就好。”谢景明轻叹一声,“睡吧,天塌不下来。”
话虽这么说,可两人都知道,这天,已经变了。
次日,雨停了,天色却依旧阴沉。
宫里传来消息,三皇子醒了,但神志不清,连人都不认得。太医说,是迷香伤了脑子,能不能恢复,要看造化。
陛下罢朝三日,亲自守在儿子榻前。皇后娘娘病倒了,后宫由贵妃暂管。
而朝堂之上,暗流汹涌。
谢景明照常上朝下朝,神色平静,可尹明毓能看出他眼底的疲惫。这几日,他书房里的灯常常亮到深夜,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是低声密谈,一谈就是几个时辰。
尹明毓不问,只每日备好参汤,夜里送去书房。有时他会喝两口,有时就放在那儿,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谢策似乎也觉察到气氛不对,读书越发用功,对尹谦也越发照顾。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倒让这阴沉的日子里,多了几分暖意。
这日午后,尹明毓正在教尹谦认字,谢忠匆匆进来:“夫人,顾家娘子来了,说有急事。”
尹明毓心一紧:“快请。”
顾采薇进来时,脸色苍白,眼圈红着,显然是哭过。一见尹明毓,她就拉住她的手,声音发颤:“明毓,出事了……”
“顾姐姐慢慢说。”
“我夫君……我夫君今日被都察院传去问话了。”顾采薇眼泪掉下来,“说是……说是与江南盐税旧案有关。他们翻出十年前的旧账,说我夫君当时在户部任主事,经手过那批盐税……说他贪墨……”
尹明毓心一沉。顾采薇的夫君在国子监任职,是个清闲差事,怎么会牵扯到十年前的盐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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