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院子里那几株海棠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沈清辞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有些飘忽。春桃给她披了件外衫,小声嘀咕:“小姐,虽说开春了,但窗边风还是有点凉,您刚好些,仔细再吹着头。”
沈清辞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温文尔雅。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捏紧了书页,随即又缓缓松开。
帘子被掀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正是陆明远。他穿着官袍还未换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几步就走到了榻前。
“清辞,听说你今日身子又不大爽利了?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他语气温和,伸手自然而然地想去探沈清辞的额头。
沈清辞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手,顺势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慵懒:“劳夫君挂心了。就是午后歇息时,做了个挺吓人的噩梦,惊着了,这会儿感觉头还有些沉沉的,起来坐坐透透气。”
陆明远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收了回去,脸上关切之色更浓:“噩梦?定是前些日子为我那考核的事情操心太过,累着了。都怪我不好。”
他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目光落在沈清辞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更加温柔:“药可按时喝了?要不,我再去请太医来瞧瞧?”
“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沈清辞轻轻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梦魇着了,缓一缓就好。春桃刚给我喝了安神汤,感觉好多了。”
她抬起眼,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陆明远身上,带着点依赖的语气问:“夫君今日下值倒比往常早些,衙门里……没什么要紧事吧?”
陆明远笑了笑,一副轻松的模样:“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些日常公务。我心里记挂着你,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赶紧回来了。”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今日在衙门,还偶遇了一位岳父大人门下的旧识,闲聊了几句,说起岳父大人近来似乎精神头很足,前两日还在城外别院约了老友赏梅呢。”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父亲……还能去赏梅?那就是说,父亲现在还好好的!她指尖微微颤抖,忙借拢头发的动作掩饰过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是么?父亲他……身子一向硬朗,只是母亲前些日子来信,还说偶尔会犯头晕的旧疾,不知近来可好些了?”
她紧紧盯着陆明远,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陆明远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宽慰的笑:“这个你更不必担心了。我前日才听说,宫里一位擅长调理的太医正好得了空,岳母大人请他过去诊了脉,开了新的方子,说是对症得很,服了几剂,头晕的毛病就再没犯过。岳母还托人带话,让你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不必记挂她。”
母亲……也没事!头疾已经好了!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庆幸感冲上心头,沈清辞感觉眼眶都有些发热,她赶紧低下头,假借咳嗽掩饰了过去。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欣慰又带着点撒娇的神情:“那就好,那就好……听到爹娘都安好,我这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不少。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才那噩梦乱七八糟的,竟梦到……梦到家里出了不好的事,可把我吓坏了。”
她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陆明远失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亲昵自然:“傻话!岳父岳母福泽深厚,国公府更是稳如泰山,能出什么事?定是你思虑过甚了。等你身子大好了,我陪你回娘家住两天,让你亲眼看看,也好彻底安心。”
他的手温热,触碰在沈清辞微凉的手背上,却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仿佛被冰冷的蛇缠上。她强忍着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顺势将手缩了回来,假装去端旁边小几上的茶杯。
“夫君说得是,可能真是我胡思乱想了。”她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压下喉间的哽塞,转而问道,“说起来,夫君之前托我打点的那位吏部的大人,最近可有什么消息?没因为我的病给耽误了吧?”
陆明远见她主动提起这事,眼神微微一亮,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体贴:“你呀,病中还想这些。放心,那边我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只等合适的时机。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这些琐事不必操心。”
他语气温和,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前世,她就是被他这种“一切有我”的姿态迷惑,安心地交出所有,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沈清辞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乖巧依赖的神色:“有夫君在,我自然放心。只是怕自己帮不上忙,反而成了拖累。”
“怎么会是拖累?”陆明远语气更加柔和,“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等你好了,还得靠你这位贤内助帮我打理后宅,应酬往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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