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那寒意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沈清辞能感觉到裴烬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有千斤重。她知道,光是示弱、光是表忠心没有用,裴烬这样的人,见过的可怜人太多了,他不需要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
她必须拿出他能看得上的东西。
她慢慢直起身,膝盖因为长时间的跪地而刺痛,但她强迫自己忽略那不适,抬起头,再次迎上裴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一次,她眼底的绝望和慌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大人问民妇凭什么……”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稳了许多,“民妇不敢提旧事,那……是民妇眼瞎心盲,咎由自取。”
她承认了。承认了自己当年的错误,干脆利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这反而让裴烬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民妇如今,确实走投无路,也确实存了借大人之手报仇的私心。”她继续说着,语气坦诚得近乎残忍,“但民妇今日带来的,并非全是废纸。”
她的目光转向被裴烬随意丢在书案上的那个青布包。
“孙郎中此案,牵连甚广,大人协办,想必也需确凿证据,以服众人。陆明远虽官职不高,但他是孙郎中一手提拔,许多见不得光的银子,都是通过他,或是他身边的人周转洗白的。民妇提供的这些线索,或许零碎,但若大人顺此查下去,定能找到更多实证,将此案办成铁案!这对大人而言,是功绩,是能向皇上、向朝廷交代的实实在在的功劳!”
她顿了顿,观察着裴烬的神色。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至少,他没有打断她。
沈清辞心一横,将筹码加得更重:“而且,据民妇所知,陆明远为了填补亏空,近期动作频频,与一些背景复杂的商贾往来密切。这些人……恐怕不只是做正经生意那么简单。若能由此深挖,或许……还能牵扯出更大的鱼。这其中的利害,大人比民妇更清楚。”
她这是在暗示,陆明远背后可能还有更深的关系网,而这,或许是裴烬感兴趣的。
“至于民妇……”她微微吸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却异常清晰,“民妇可以做的,不止是提供这些死物。民妇在陆府,在他身边,是大人最好的内应。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会去见什么人,会如何掩盖痕迹……民妇,可以第一时间告知大人。”
她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有卑微的祈求,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平等的交易意味:
“大人查案,需要线索,需要证据,也需要……一个能看清对手下一步棋的眼睛。民妇,可以成为大人的这双眼睛。”
“而民妇要的,不多。”她一字一句道,“只求在大人收网之时,能让民妇……亲眼看着他们伏法!看着陆明远和柳依依,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这对大人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民妇来说,却是……却是支撑民妇活下去,走下去的唯一念想。”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裴烬。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已经与刚才截然不同。不再是单方面的乞求与施舍,而是带着一种隐隐的、利益交换的张力。
沈清辞的心依旧悬着,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把能说的、能做的,都摆在了台面上。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件工具,一件对裴烬有用的工具。她现在只希望,这件工具的价值,足够打动他。
裴烬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个青布包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沈清辞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探究。
她变了。
和他记忆里那个骄纵任性、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沈家大小姐,完全不同。
眼前的这个女人,狼狈,憔悴,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恨意,却又能在绝境中,迅速找到唯一可能生还的路径,并且,有勇气拿自己的一切来做赌注。
这份狠劲和清醒,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依旧没有去看布包里的内容,只是淡淡地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如何能保证,你提供的消息,是真的?而非陆明远让你来设的局?”
沈清辞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大人……可以现在就派人去查证布包里的东西。也可以……去查一查榆钱胡同,右手边第三户,门口放着石臼种葱的人家,里面住着一位柳娘子,和她那个……今年刚满三岁的儿子。”
她抬起眼,直视着裴烬,眼神里是冰冷的自嘲和痛楚:“一个男人,若是在外面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会把他的结发妻子……放在眼里吗?民妇对他来说,早已是绊脚石,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他……怎么可能让民妇来设局?”
这几乎是撕开了自己血淋淋的伤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价值”。
裴烬看着她眼底那抹深刻的痛意,敲击着布包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了手,将那个青布包拿了起来,这次,他没有再随意丢弃,而是放在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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