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那晚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可他那句“万事小心”,却沉甸甸地压在了沈清辞心上。她知道,这事儿,小不了。
第二天,陆明远宿醉醒来,头疼欲裂,对自己昨晚说了些什么,似乎全然不记得了,只含糊抱怨了几句“酒水误事”。沈清辞也没提,照旧温温柔柔地伺候他洗漱用早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等他出门后,沈清辞立刻叫来了春桃。
“春桃,你去找秋云,让她这些日子多留个心眼。”沈清辞一边摆弄着窗台上的水仙,一边低声吩咐,“尤其是……留意一下福贵,看他最近往外跑得勤不勤,都往哪些地方去。还有,柳依依那也随时注意有没有异常举动。”
春桃一听,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紧事,连忙点头:“小姐放心,秋云那丫头机灵,肯定能办好。”
“嗯,”沈清辞掐掉一片略微发黄的叶子,语气平常,“小心些,别让人起疑。”
“明白!”
另一边,裴烬的动作更快。
他手下那些缇骑,平日里瞧着就够吓人了,真动起来,更是悄无声息。他没大张旗鼓地去查什么粮草,那样太打草惊蛇。他只是调阅了近半年来所有与边军粮饷、物资转运相关的文书档案,尤其是涉及那几个主战将领麾下部队的,看得格外仔细。
同时,几条不起眼的命令悄无声息地传了下去。几个平日里负责巡查京畿各处官仓、或是监管漕运码头的低阶官员,被不动声色地调换了岗位。替换上去的,都是裴烬能完全掌控的人。
这一切,都在水底下进行,水面之上,风平浪静。
沈清辞在陆府里头,也没闲着。
她寻了个由头,说是天冷了,库房里还有些往年积攒的厚实皮料,想给陆明远做件新的斗篷,让他出门上值也暖和些。陆明远正为“前程”和“银子”发愁,见她这般体贴,自然无有不允。
借着量尺寸、选料子的机会,沈清辞状似无意地跟他闲聊。
“夫君近日瞧着清减了些,可是衙门里公务太繁重了?”她拿着软尺,一边在他身上比划,一边柔声问。
陆明远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可不是嘛!年底了,各处都要核对账目,清点库存,琐碎事情一大堆,忙得脚不沾地。”
“库存?”沈清辞抬起眼,好奇地问,“是咱们京城各处的粮仓、货栈也要清点吗?那岂不是更辛苦?”
“何止是辛苦!”陆明远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抱怨道,“那些陈年旧账,乱七八糟!光是核对数目就够头疼了,还要查验实物……有些存放年久的东西,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以次充好,甚至霉烂变质的?万一出了岔子,还不是我们这些经办的人倒霉!”
他这话带着怨气,却也透露出不少信息。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安慰道:“夫君辛苦了。既是陈年旧物,查验起来定然费神。不过……我恍惚听人提起过,好像南城那边有几个大仓,里头堆的都是些……不太好处置的陈粮?若是摊上那些,岂不是更麻烦?”
陆明远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嗯……是有那么几处。不过……那些不归我直接管,自有旁人操心。”
他嘴上这么说,神色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沈清辞看在眼里,不再多问,转而说起斗篷用玄狐皮还是紫貂皮更衬他气色。
从陆明远这边没得到更确切的地点,沈清辞又把主意打到了柳依依那边。
她让春桃想办法,故意在柳依依派来给陆明远送东西的婆子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抱怨姑爷最近为了几处“陈粮仓”的事情烦心,人都瘦了。
那婆子回去后,果然把这话传给了柳依依。
没过两天,秋云就悄悄来报,说福贵这两天往南城跑得特别勤,有一次还隐约听到他跟柳依依派来的小丫头嘀咕,说什么“西边那几个仓”、“味道不对”、“得赶紧处理”之类的话。
西边……南城西边……
沈清辞立刻把这个模糊的地点记了下来,通过那个竹篮子,递了出去。
信息传到裴烬那里,他立刻将排查的重点,锁定在了南城西侧的几处大型官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直接派人进去搜查,而是动用了安插在漕帮和几个大商队里的眼线,从侧面打听这些仓库近期的出入库记录和守卫变动情况。
很快,几条线索汇聚过来。其中一个名为“永备仓”的官仓,近一个月来的守卫悄然增加了两成,而且都是生面孔。同时,漕帮有人反映,前阵子有一批说是“北方来的皮货”要暂存在永备仓,但那批货装卸的时候,偶尔有麻袋破损,漏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皮货,而是带着霉味的谷物!
问题,八成就出在这个“永备仓”!
但光知道地点还不够,必须拿到确凿证据,知道具体是哪几廒(áo,仓房)的粮食被动了手脚,才能精准打击,避免对方狗急跳墙,销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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