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声嘶力竭的喊冤声被拖远,刑部大堂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珠帘之后,以及按刀而立、面容冷峻的裴烬身上。孙师爷的翻供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三皇子府上的周侍卫周康很快被“请”到了堂上。他倒是比陆明远镇定许多,穿着皇子府侍卫的制式服装,面容精悍,眼神锐利,面对孙淼的指认,他只是冷哼一声,抱拳向珠帘方向行礼:
“陛下,诸位大人,末将冤枉!末将根本不认识这姓孙的,更不曾胁迫于他。此人分明是信口雌黄,攀诬皇子府!至于那些信件是真是假,自有公断,但绝与末将无关!”
他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不认识”的孙淼和尚未定性的信件上。
主审的三位大臣面面相觑,仅凭孙淼一人的翻供,确实难以彻底扳倒一位皇子近侍,尤其是指控涉及皇子府。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裴烬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僵局:“陛下,诸位大人,人证孙淼翻供,指控陆明远与周康合谋构陷,此事关乎朝廷重臣清誉,更关乎皇子清誉,不可不查个水落石出。臣,有物证与新人证呈上。”
“呈上来。”珠帘后的皇帝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意。
裴烬拍了拍手。两名殿前司兵士押着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缩着脖子、满脸惶恐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那人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木箱子。
“此人名叫赵四,乃是西城一带以雕刻印章、修复古籍为生的匠人。”裴烬介绍道,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四,“赵四,将你之前招认的话,当着陛下和诸位大人的面,再说一遍!”
那赵四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小……小的赵四……参见皇上,参见各位青天大老爷!小的……小的有罪!大概一个多月前,是……是这位周侍卫周爷……”他怯生生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周康,“他找到小的,拿出一封旧信,让小的照着上面的笔迹,模仿着写几封信,还……还让小的刻一方私印,印文是‘沈擎私印’……”
“哗——!”堂下又是一片哗然!雕刻假印!这可是坐实伪造证据的重罪!
周康脸色终于变了,厉声喝道:“你胡说!我何时找过你?!”
赵四被他吓得一哆嗦,但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裴烬,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道:“小的……小的不敢胡说!周爷他……他当时穿着便服,但小的认得他!他出手阔绰,给了小的二十两金子!小的……小的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带来的木箱子,从里面取出几封看起来有些旧的信件,以及一方看起来颇为古旧、但边缘似乎有些过于齐整的寿山石印章。
“这……这就是小的当时模仿笔迹写的草稿,还有……还有刻坏了的印坯……”赵四将东西高高举起,“周爷拿走了小的最后刻好的那方印和写好的信,但这些草稿和废料,小的……小的偷偷留了下来,想着……想着万一……”
裴烬接过那些草稿和印坯,呈送到三位主审官和皇帝面前:“陛下,诸位大人,可传唤书法大家及印鉴师傅当场查验,比对这些草稿与之前作为‘证据’的密信笔迹,再查验这印坯与密信上所盖印章是否同源。此外,臣已查实,赵四账户在月前,确实莫名多了一笔二十两金子的款项,来源……正是三皇子府外院采办的名目。”
铁证如山!
笔迹草稿,刻印废料,金银流向,再加上赵四这个直接经手人的指认,一条完整的伪造证据链被清晰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周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想辩解,但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猛地看向珠帘方向,似乎想向自己的主子求助,但珠帘后一片沉寂。
“周康!你还有何话说?!”刑部尚书须发皆张,怒声喝道。
周康双腿一软,瘫跪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为了不牵连更深,他必须保住三皇子。他猛地磕头,嘶声道:“陛下!臣……臣有罪!是……是臣一时糊涂,嫉恨沈国公屡次在朝堂上驳斥三殿下提议,故……故私下找人伪造证据,意图构陷!此事……此事全系臣一人所为,与三殿下绝无干系!三殿下毫不知情啊!”
他这是要弃车保帅,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到了这个地步,他揽与不揽,已经不重要了。伪造证据,构陷当朝国公,这是泼天的大罪!就算三皇子真的“不知情”,一个“御下不严”、“失察”的罪名也绝对逃不掉!
珠帘后,沉默了许久。整个大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意和深深的失望:“好,好一个忠心侍卫,好一个‘一人所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人证物证确凿!沈爱卿蒙受不白之冤,险遭奸人构陷!朕,心甚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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