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带来的铁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陆明远，也彻底扭转了公堂上的局势。

那些信件、账册、口供，被师爷一份份呈到京兆尹王大人案前，又被衙役拿着，向堂外伸长脖子的百姓们略作展示。每展示一样，堂外的惊呼和唾骂声就高涨一分。

“我的老天！白纸黑字！还有私账！这陆明远真是胆大包天！”

“收那么多黑钱！还帮着伪造证据害自己老丈人！畜生不如啊！”

“柳依依那事儿也锤死了！孩子真是他的！骗婚！妥妥的骗婚！”

“沈家小姐太冤了！嫁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议论声如同潮水，几乎要淹没了公堂。所有看向陆明远的眼神，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唾弃，仿佛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陆明远瘫跪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灰败得像死人。他想辩解，想嘶吼，想说是裴烬和沈清辞联手陷害他，可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砂砾，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些证据太实了，实到他自己都无从抵赖。工匠赵四的证词、私账上的笔迹、同党信件里的称呼和细节……桩桩件件，都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不仅和离保不住，恐怕连现在这个看仓库的微末官职，甚至……身家性命，都难保了。欺君、贪腐、构陷……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王大人仔细翻阅着裴烬留下的证据，越看，脸色越是沉凝，眉头锁得越紧。终于，他放下最后一页口供，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瘫软如泥的陆明远。

“陆明远！”惊堂木重重拍下，声音震得整个公堂嗡嗡作响，“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陆明远被这一声惊得浑身一哆嗦，猛地抬头，脸上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往日刻意维持的温雅风度，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与哀求：“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是……是有人逼我的！是三皇子！是周康！他们逼我的啊大人！我不这么做，他们就会杀了我！那些钱……那些钱也是他们逼我收的！我是不得已啊大人！求大人开恩！饶我一命啊！”

他语无伦次，开始胡乱攀咬，试图将罪责推给已经倒台的三皇子派系，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王大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哼一声：“逼你？账册上你自己亲笔记下的受贿条目，也是别人逼你写的不成？你与柳氏私通生子，远在婚前，也是别人逼你的不成？陆明远，你休要再狡辩！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混淆视听！”

他不再看陆明远，转而看向一直静立一旁、神色平静的沈清辞，语气缓和了些许：“沈氏，你所告三条，证据确凿。按《大周律·户婚》，夫有恶行，七出犯其多款，尤其涉及‘淫佚’、‘盗窃’（谋夺妻财可比盗窃）、‘口舌’（欺诈）及犯法连坐（构陷）者，妻可诉请离异，并追索损失。”

他顿了顿，清晰宣判：

“本府现判决如下：准沈氏与陆明远和离，从此婚嫁各不相干！沈氏嫁妆，凡有账目凭证可查者，陆明远须悉数归还，并赔偿其间损耗！限期十日交割清楚，由本府派员监督！若逾期不还，以盗骗官物论处，从严惩办！”

“至于陆明远所犯贪腐、协助构陷等罪行，证据确凿，本府会具本上奏，移交刑部、大理寺依律另案审理！”

“退堂！”

“威武——”衙役们齐声呼喝，水火棍顿地的声音整齐划一，宣告着这场轰动全城的官司，终于落下帷幕。

“判了！真的判了！”

“和离了！沈家小姐自由了！”

“活该！陆明远这种烂人，早就该扫地出门！”

“还得赔钱！真是大快人心！”

堂外围观的百姓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议论声，仿佛自己也参与了一场正义的胜利。

沈清辞站在原地，听着王大人的宣判，听着堂外的喧嚣，心中那块压了太久太久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反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让她站立不稳的虚脱感，随即，是慢慢弥漫开来的、轻盈而真实的解脱。

她赢了。用最光明正大、最无可指摘的方式，斩断了与前世的孽缘，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和尊严。

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公堂。经过依旧瘫在地上、目光呆滞、仿佛魂魄都被抽走的陆明远身边时，她脚步微顿，却未曾低头看他一眼。

这个男人，连同他带来的所有痛苦、背叛与耻辱，从这一刻起，正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过去式。

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主仆几人，在无数道或同情、或敬佩、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从容地走出了京兆府衙门。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她身上，有些刺眼，却无比温暖。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京兆尹判了！沈家小姐和陆明远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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