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仗一打就是三个月。
入了冬,京城连着下了几场雪,冷得刺骨。明慧书院里烧起了炭盆,学生们上课时呵出的气都是白的。
这天下午,刘医女正在教战地急救的最后一课——怎么在缺医少药时用最简单的法子处理伤口。课室里坐得满满的,不光是学生,还有些街坊大婶也来听。
“……没有金疮药,干净的草木灰也能止血,但得先用烧开的水晾凉了冲洗伤口。”刘医女拿着块布示范,“包扎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像这样……”
沈清辞坐在后头听着,手里拿着本账册,但半天没翻一页。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雪正簌簌地下。
春桃轻轻走过来,小声说:“小姐,户部严郎中派人来问,第三批棉衣什么时候能好。”
沈清辞回过神:“林老板那边说,再有三天就齐了。你让来人回去告诉严郎中,这批棉衣加了棉花,比前两批都厚实,耐寒。”
“哎。”春桃应了,却没走,犹豫着说,“小姐,您又走神了。”
沈清辞笑了笑:“有吗?”
“有。”春桃压低声音,“刚才刘医女说话时,您一直看着窗外。是不是……想裴大人了?”
沈清辞没否认,只轻轻叹了口气:“北边比京城冷多了,不知道棉衣够不够。”
这三个月,她往北边发了五批药材、三批棉衣,还有林老板他们赶制的棉鞋、手套。每批货发出去,她都要在城门口站好久,直到车队看不见。
裴烬的信断断续续地来,有时半月一封,有时一个月。信都很短,说战事,说粮草,说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但她能从字里行间看出疲惫——他的字越来越潦草,有时墨迹都晕开了,像是在烛火下匆忙写的。
前天收到的那封,只有两行:“北狄退兵三十里,我军士气大振。勿念,保重。”
徐夫人上完课过来,见沈清辞又在看窗外,温声道:“清辞,去歇会儿吧,这儿有我。”
“我不累。”沈清辞合上账册,“倒是徐夫人您,连着教了几个月,嗓子都哑了。”
“这有什么。”徐夫人笑了,“能教些有用的东西,我心里踏实。”她顿了顿,“刚才下课,苏婉她们还在问,北边的仗什么时候能打完。这些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惦念着。”
是啊,书院里谁不惦念呢?林秀儿她爹捐了半个绣坊的布料,苏婉她爹牵线买药从没含糊过,连最小的赵小梅,都把自己攒的压岁钱拿出来,说要“给将士买肉吃”。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在喊什么。书院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捷报!北边捷报!”街上的喊声越来越清楚,“王老将军大破北狄主力,收复失地!北狄可汗败退二百里!”
课室里“轰”地一下炸开了。学生们都跑到窗边,街坊大婶们互相拉着:“听见没?打赢了!打赢了!”
沈清辞站起身,手里的账册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她快步走到门口,正好看见传令的驿卒骑马从书院前飞驰而过,一边跑一边喊:“捷报!边关大捷!”
春桃激动地抓住沈清辞的袖子:“小姐!赢了!裴大人他们要回来了!”
徐夫人也红了眼眶:“好啊,好啊……总算熬过来了。”
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茶馆酒楼里挤满了人,说书的当场编出新段子:“话说镇北将军王老将军,率军深入敌后,火烧北狄粮草大营!监军裴国公运筹帷幄,粮草从未断绝……”
书院下午的课干脆停了。学生们聚在正厅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哥说,这次能打赢,多亏后方粮草药材供应及时!”
“我爹也说,往年打仗,最怕的就是后方跟不上。这次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那是不是……裴大人很快就能回来了?”
沈清辞听着,心里像有面小鼓在敲。她走到院子里,雪还在下,但忽然觉得没那么冷了。
秦嬷嬷是傍晚来的,脸上笑开了花:“姑娘!太后让老身来告诉您,陛下在宫里看了捷报,龙颜大悦,说要重赏有功之臣!裴国公的名字,排在头几个呢!”
“嬷嬷,前线将士……伤亡大吗?”沈清辞最关心这个。
秦嬷嬷笑容敛了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王老将军信里说,比起往年的仗,这次伤亡算少的——多亏药材送得及时,很多伤兵都救回来了。太后说,这里头有您一份功劳。”
正说着,外头又有马蹄声。这次来的不是驿卒,是个穿着戎装的年轻校尉,在书院门口下马,抱拳道:“沈姑娘在吗?裴大人有信。”
沈清辞忙迎出去。校尉从怀里掏出封信,又解下个小包袱:“裴大人说,这封信务必亲手交给您。这包袱里的东西,也是给您的。”
信比以往都厚。沈清辞回到屋里,小心拆开。裴烬的字这次工整了许多:
“清辞,见信如晤。我军大捷,北狄已遣使求和。王老将军命我押送第一批俘虏和战利品回京,预计半月后可抵。别来无恙?甚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