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意看着门缝里那张拉得比马还长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酸味,隔着门板都快把她熏晕过去了。
这哪是教书先生,这分明是个成了精的老醋坛子。
她立刻换上一副谄媚又狗腿的笑脸,把手里的礼物往前一递。
“先生!您看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学生我这不是第一时间就来孝敬您老人家了吗!”
“学生心里,您就是那再造父母,是天,是地,是唯一的青汤大老爷!”
赵秀才斜着眼,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大包小包,鼻子里发出一声更重的冷哼。
“哼,庆功宴上的山珍海味吃完了,就拿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来打发叫花子?”
“我可受不起案首大人的孝敬,您还是请回吧。”
说着,门“吱呀”一声,眼看就要关上。
宁意眼疾手快,一脚卡进门缝里。
“哎哎哎!先生!先生您别关门啊!”
她龇牙咧嘴地挤进去半个身子,也不管自己的形象了,腾出一只手拉着赵秀才的袖子就开始耍赖。
“先生,您就放过弟子罢!我错了哈!我今天真不是故意不来的!”
“族里那些叔公婶子,拉着我非要去祠堂,我好说歹说才给按下去。这不,刚脱身,就马不停蹄地奔您这儿来了!您看我这诚意!”
宁意一边说,一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往赵秀才怀里塞。
“您闻闻,这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还有这墨,徽州李氏的上品!您上次不是说缺块好墨吗?”
赵秀才被她这么一通无赖操作搞得有点懵,抱着一堆东西,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你这个……成何体统!放手!”
“不放!您要是不让我进去,我今天就睡在您门口了!”宁意耍起了无赖。
她心里清楚得很,对付赵秀才这种傲娇,就得脸皮厚,就得死缠烂打。
你要是跟他讲道理,他能跟你辩到天荒地老。
两人正在门口拉拉扯扯,强子在马车旁看得目瞪口呆。
天爷啊,他家世子爷,这案首的风范呢?这国公府的体面呢?
怎么跟个街头混混似的。
而且世子爷的脸皮子是越见厚了!
僵持了半晌,赵秀才终究是拗不过她,或者说,是不忍心真让她在外面喝西北风。
他没好气地甩开宁意的手:“进来!吵吵嚷嚷的,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
宁意嘿嘿一笑,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大半。
她连忙提着东西,一溜烟地钻进了屋里。
一进屋,她就眼尖地看到了桌上那两只已经凉透了的茶杯。
哎哟,人证物证俱在啊。
宁意心里暗笑,脸上却立刻露出一副心疼又愧疚的表情。
她快步走到桌前,伸出手指碰了碰那冰凉的杯壁,然后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先生,这……这茶都凉透了。您……您不会是等了我一天吧?”
赵秀才的老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眼神躲闪,嘴上却还硬撑着。
“胡……胡说!我……我这是自己喝的!我口渴,喝两杯茶怎么了?!”
“哦……”宁意故意拉长了声音,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先生好雅兴,一个人喝茶也用两只杯子。这是……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明天?”
“你!”赵秀才被她调侃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她,手指头都在抖。
宁意见好就收,知道再逗下去赵秀才真要炸毛了。
她赶紧把手里的酒和点心放在桌上,麻利地拆开油纸包。
“先生,先生,您别生气。学生这不是给您赔罪来了吗?”
她将那坛女儿红的封泥拍开,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小屋。
“来来来,这茶凉了,咱们喝酒!一醉解千愁!”
她也不找酒杯了,直接拿起桌上那两只茶杯,将里面的冷茶倒掉,然后满满地倒上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
“先生,学生敬您一杯!”
宁意端起一杯,恭恭敬敬地递到赵秀才面前。
“若没有先生这三个月的悉心教导,学生哪有今日?这案首之名,与其说是学生的,不如说是先生您的!”
“这一杯,学生先干为敬!”
说完,她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带着一丝甘甜,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赵秀才看着她,再看看桌上那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酒,脸上的冰霜,终于开始融化了。
他沉默地坐了下来,端起那杯酒,却不喝,只是看着。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许久,赵秀才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委屈,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你啊你……就仗着我心软。”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宁意嘿嘿一笑,又给他满上:“先生,您这哪是心软,您这是心疼我。”
“我呸!”赵秀才啐了一口,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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