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译一身黑羽披风，玉冠束发，身姿挺拔，端方威严。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芙蓉，马上就如冬了，还开的明艳动人。

“我能同姑娘单独谈谈吗？”

他容颜冷峻，抬眸朝奕儿道。

容得意背后冷汗沉沉，连忙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出去我出去！”

说着，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橘霜阁的闲庭里，百草凋零，久雨初晴后，草木都泛着潮霉味。

宇文译轻轻把那一大束芙蓉花放在绘彩木栏上，自嘲般问道：“姑娘从始至终，可曾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吗？”

翠绿松木里的积雨滴答滴答落在亭檐上，迸溅出晶莹的水花。

奕儿抬头，恍若琉璃般的眸子动了动，似嘲非笑道：“说过啊，我说我不喜欢你，这就是一句唯一的真话。”

宇文译微怔，五指渐渐嵌进掌心。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

明明穿着披风，浑身却都凉透了……

奕儿弯了弯眸子，浅笑盈盈道：“你想让我说什么真话？你想听什么？我要怎么跟你说？

哦，我说……你父皇派你皇兄灭了东海，可你皇兄出于种种不想杀我，所以把我偷偷带回长安了，我知道东海顾氏一族被满门抄斩时，他们的尸体就已经在玄武门了，我悲痛欲绝，自尽在玄武门前……世人都以为我死了。

可惜你父皇偏不让我死，他把我救活后，在长安城外的地牢里囚禁了三年，我初次遇到你的那日刚刚从地牢里逃出来。”

四周悄无声息，松木滴水，愈发苍翠。

宇文译眉头紧锁，心头血倒流一般的难受，他双眸微红，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今日听到此言，姑娘还打算瞒着我多久？”

“瞒到我死为止！你现在听了什么感受？我说出来，对你我有一点好处吗？”

“姑娘从始至终都没信任过我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你？我为何要信任你？”

奕儿仰头，眸光清冷。

宇文译愣了愣，苦笑了一下，哑声质问道：“我对你的好，为你做的这么多，你都看不到吗？你的心，冰做的吗？！”

“你对我好？你有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陪过我吗？你有在我生不如死时救我于水火之间吗？你有在我落魄狼狈时陪我东山再起吗？！

都没有吧？那你凭什么说你对我好？你对我所谓的好，不过是你自己要寄托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奕儿一步一步上前，双眸微红，厉声反问。

宇文译指尖颤抖，不得已苦笑起来，他皱眉，愠怒道：“你从来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啊，我一厢情愿，顾无忧！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哗！”的一声，芙蓉花猛地打在宇文译的侧脸上，鲜粉的花瓣纷纷扬扬碎落在他黑色的大氅上。

她拿着那捧芙蓉花猛地打在宇文译的侧脸上。

四下寂静无声，宇文译的侧颊顿时被花梗划出了一道血痕。

奕儿愣了愣，眼泪突然就大滴大滴砸了下来。

她很久很久都没再听过别人叫她顾无忧了。

这三个字，含了数十载逍遥畅意，无忧无虑的似水年华，也满载了哀鸿遍野的东海亡灵，和生不如死的三年屈辱煎熬……

太沉重的三个字了。

宇文译恍然失神，怔怔地拈起大氅毛领上的粉色花瓣。

他涉江采的芙蓉，还带着淡淡清香。

本来是想让她笑一笑的。

宇文译自嘲，痛苦地闭紧眸子，然后转身离开。

芙蓉花纷纷扬扬碎落了一地。

奕儿突然抓住他的衣角，跌在地上哭出了声音，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宇文译愣了愣，心里骤然一疼，连忙回身。

她抓着他的衣角，跌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墨发如瀑散在背上。

他连忙蹲下身子，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良久，他抬眸，一字一顿，笃定道：“其实不管你是谁，这一世，都得是本王的王妃……

姑娘的前些年，我错过了，往后余生，本王定护你如掌中珠宝！”

……

往后余生，宇文译总会一遍一遍回忆他杜撰的画面。

想着，如果那个时候他这样说了，做了，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奕儿没有跟他说对不起，他再没有回身拥抱过她……

很多时候，错过一个故事的前面，后面的情节，看的再入迷，终究还是不懂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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