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儿勾唇，墨发被风扬起来，万丈深渊于她却好像是一种归宿……
刚刚从地牢里出来时，她只想着活下去，把害过东海、害过她的人千刀万剐！
可是真的一点一点做的差不多后，她满手鲜血，心中更加孤寂。
长安不是她的家……
雁归山在揭开那层窗户纸后，只剩下残忍，东海也早就覆亡在她最后一片美好的梦里了。
宇文贺是皇帝，身边固若金汤，她也早就做好了不成功的准备。
故而她一早就和容得意坦白身份，把地契啊银票啊，能给的东西都留给了南赎，把他的身世也说了清楚，若是南赎因此恨她，那最好不过。
否则她死了，那孩子还得给她流眼泪……
只是，真的到这个地步时，她反而有些庆幸了。
如果宇文贺真的死了，那黄泉路上都会再遇见，她每见这人一次，就断肠一回。
生离死别，隔着阴阳路的距离，才是永远跨越不了的距离……
奕儿微微抿唇淡笑，她想这万丈深渊下面会不会是一条大湖。
最好是一条很大很大的湖，这样她死了，尸骨泡在水里被鱼吃掉，消失的永永远远，干干净净……
最好那鱼把她吃了之后，能顺着湖河进入海洋，说不定就会游到东海，这样她还能回去瞧一瞧东海的十里荷塘还在不在。
空中浮云飘飘，一身黑衣的少年轻功了得，如同迅敏的黑鹰突然于空中划过！
南赎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臂。
“姐姐！”他咬牙，眸光里带着血色。
他用那只银塑的假手扣动机关，身后撑起两双翅膀。
那双翅膀一瞬间就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南赎抽出腰间匕首，猛地刺向峭壁上。
坚硬的峭壁硬生生被匕首划出阵阵火花来。
南赎借着缓劲儿，足尖轻点，一个翻身，扶摇直上峭壁之上！
宇文贺在峭壁之上，陡然松了口气，心里余惊未了。
南赎抱着奕儿，立在万丈深渊之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宇文贺。
宇文贺猛地推开南风，急忙冲奕儿跑过去。
“站住！”
南赎抬眸，厉声喝止，朝悬崖峭壁后退了几步。
宇文贺喉头一窜，面如金纸，连忙止了脚步，他惶惶不安道：“你别……你别往后退……别……”
南赎嗤笑，丹凤眼微眯，问道：“陛下可还记得我？”
宇文贺眉头紧皱，眼前的少年男生女相，唇红齿白，一身黑袍俊美无双。
他记得，这人就是纵春楼里的东家，那日还和他交过手。
“你是谁？”宇文贺眉头紧皱。
“东海王顾龛第三子顾无惑，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宇文贺愣了愣，瞳仁微缩。
南赎继续道：“我是东海王顾龛与外室所生，我生在长安，从前在机卫枢做暗卫，和你身后的南风统领为一姓，我叫南赎，三年前玄武门验尸后，我姐姐被明景帝关在地牢，我才来她身边。
陛下，别再找我姐姐了，如果你在那被囚禁的三年找到她，救了她，或许你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但是此时太晚了……”
宇文贺眸光湿润，继而拼命摇头，执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欠奕儿太多了，我早应该在玄武门就不顾一切的带她走，却足足晚了三年，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我爱她，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今天，从来没有变过，我只想好好照顾她补偿她……”
“人活着的时候不知可贵，就非要等她死了您才追悔莫及吗？她恨你入骨，陛下拿什么来补偿？锦衣玉食？权势地位？我姐姐从前什么都有，您拿这些补偿，等于是把原本就是她的东西还给她……
可就算是这样，那东海满门尸骨，万千冤魂，姐姐的骨肉至亲，还有三年囚禁的屈辱痛苦，这些时日以来的颠沛流离，陛下您拿什么来补偿？！”
宇文贺苦笑，继而崩溃道：“那你要朕怎么办？”
“我要你离她远远的！再也别让她见到你！”
“不可能！”宇文贺怒喝一声，握紧拳头道，“朕找了这么久，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走！”
“你把她带走？带到皇宫里吗？那你说她若是醒了，会不会再像三年前或者刚刚，自我了断在你跟前？”
宇文贺眉头紧皱，额角青筋暴跳。
风声阴郁，寒冬冷冽无情，漫山遍野的林子都覆了一层霜。
南赎抱着怀里的人，转身离开。
宇文贺没有拦着，眼睁睁看着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人就再次离开，心里痛的几乎窒息。
他怕她真的再次消失不见，宇文贺抬头，眸光嗜血。
心里有狠戾而疯狂的念头再次在他心里漫延。
她恨他又怎么样？只要她在他身边，他都不在乎！
只要她是待在自己身边的，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活着！就算她想死，那也得他允许！
他夺过一把弓箭，欲要悄无声息的对准了南赎。
然而，箭还没有举起，南赎蓦然回首。
“我想再同陛下说些话，陛下可否方便？”
“你想同朕说什么？”
“准确的说，是想拜托陛下一些事情，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
夕阳西下，像是漫天染了层淡淡鲜血，风把它们粉刷在天幕上，一层淡过一层。
长安的临冬，午阳晚晴。
纵春楼，暖阁红楼，南赎伸手给床上的女孩掖了掖被角。
“姐姐……”
南赎轻轻呢喃，用那只银塑的假手轻轻触碰她的侧脸。
“我做好很多的花灯呢，等你上元节时，我一定帮你把花灯挂满整个院子，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说夜是漆黑无边的了……”
在地牢里被囚禁的那几年，昏暗的地牢里即使是白天也没有光亮。
整个狭长的土廊里，就只有一盏昏暗的长明灯。
黑暗、潮湿、寒冷、寂静，这些东西凑在一起，日积月累下来是能把人逼疯的……
奕儿以前从来不怕黑，可那几年却怕的要死，南赎总是会偷偷弄来灯油让那长明灯彻夜亮着，然后陪了她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南赎叹了口气，长而无声。
他一开始没能救她出去，中间没能好好保护她，最后也没能一直陪着她……
长达三年的暗无天日，最后那一年，南赎不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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