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四,梁山泊水寨弥漫着一股比冬日湖风更刺骨的寒意。忠义堂里那盆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暖不了满堂好汉的心。
宋江坐在虎皮交椅上,手里那封童贯的密信已经被揉得皱如咸菜。他低头看着,看了足足一炷香时间,仿佛要从那几行字里看出一条生路。
堂下,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吴用站在他身侧,羽扇忘了摇,眉头拧成个疙瘩。李逵蹲在门槛边,把两把板斧磨得火星四溅——这是他心烦意乱时的习惯。卢俊义坐在左首第一位,闭着眼,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凌乱。秦明盯着地面,手里的狼牙棒杵在地上,像个沉默的墓碑。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挤在角落里,低声说着什么。张顺擦拭着分水刺,眼神却不时飘向门外——他弟弟张横一个月前偷偷离寨,至今未归,有人说看见他去了登州方向。
“都说话。”宋江终于抬起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铁,“童贯的令,接,还是不接?”
死寂。
“接什么接!”李逵第一个跳起来,板斧往地上一砸,“朝廷那帮鸟人,说话跟放屁一样!上次说要招安,转头就让童贯带兵来剿!这次说协同剿匪,谁知道是不是让咱们去当炮灰!”
这话糙理不糙。堂内不少人暗暗点头。
“铁牛兄弟说得对。”阮小二起身,“童贯十万大军都凑齐了,还缺咱们这八千残兵?分明是想让咱们去和林冲拼命,他在后面捡便宜!”
“可不接呢?”张顺冷冷道,“不接,童贯灭了林冲,下一个就是咱们。接了,至少还能拼一把。”
“拼?拿什么拼?”阮小五苦笑,“林冲现在有五万兵,火器犀利,城墙坚固。咱们八千兄弟,粮草只够十天,兵器甲胄都不全……这仗怎么打?”
又是一阵沉默。现实像一块巨石,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卢员外,”宋江看向一直沉默的卢俊义,“你怎么看?”
卢俊义睁开眼,眼中没有波澜:“两条路都是死路。区别在于,接令,死得快些;不接,死得慢些。”
这话太直,直得宋江脸色发白。
“那……那就没有第三条路?”他几乎是哀求地问。
卢俊义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有。投降林冲。”
“放屁!”李逵暴怒,“卢俊义!你再说这种话,洒家劈了你!”
秦明也霍然起身,狼牙棒指向卢俊义:“卢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卢俊义不慌不忙,“我说的是实话。林冲虽然自立为王,但他治下的山东,百姓有饭吃,孩童有书读,贪官恶霸被清算。你们自己算算,这一年里,有多少梁山旧部偷偷跑了?有多少百姓拖家带口往山东跑?”
他站起身,环视众人:“为什么?因为在那里,人能活得像个人。在咱们这儿呢?在朝廷那儿呢?”
字字诛心。堂内许多人低下头——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够了!”宋江拍案而起,“卢员外,你若想走,现在就可以走!我宋江绝不拦你!”
这话说得决绝,却透着心虚。因为他知道,卢俊义真要走了,梁山至少有一半人会跟着走。
卢俊义深深看了宋江一眼,重新坐下,不再说话。
气氛僵住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吴用忽然开口:“公明哥哥,诸位兄弟,且听我一言。”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位智多星虽然最近屡屡失算,但终究是梁山的头脑。
吴用走到堂中央,羽扇轻摇,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童贯的令,要接。但怎么接,咱们可以自己做主。”
“军师何意?”宋江急问。
吴用展开一幅简陋的山东地图,手指点在梁山与青州之间:“童贯让咱们出兵协同,可没说一定要真打。咱们可以出兵,但……慢慢走。”
“慢慢走?”
“对。”吴用眼中闪着精光,“童贯的十万大军从西来,咱们从南去。等他们先和林冲交上手,打得两败俱伤了,咱们再……”
他做了个渔翁收网的手势。
堂内一片恍然。
“妙啊!”李逵一拍大腿,“让童贯和林冲狗咬狗,咱们在后面捡便宜!”
秦明却皱眉:“若童贯胜了呢?他十万大军,就算折损一半,也还有五万。到时候回头打咱们,怎么挡?”
“那就让他胜不了。”吴用冷笑,“咱们可以‘不小心’走漏些消息给林冲——比如童贯大军的行军路线,比如粮草囤放地点,比如……韩世忠那支游击队的动向。”
借刀杀人!用林冲的刀,杀童贯的兵!
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计策太毒了,毒得让人脊背发凉。
“可……可这样一来,朝廷那边……”宋江犹豫。
“朝廷?”吴用笑容更冷,“公明哥哥,你还指望朝廷真会给咱们封侯拜将?童贯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就算真灭了林冲,他也会找个由头,把咱们一并剿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