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甲掐进掌心时,青砖地上的月光正一寸寸爬上墙角的蛛网。三日前李德全带人翻查皇后旧居,她趁乱将一块松动的墙砖抠了下来,此刻借着窗棂漏下的微光,指尖果然触到了粗糙的纸角。
抽出那半张麻纸的瞬间,她几乎要屏住呼吸。与先前在砚台夹层找到的残片对齐,“盐铁司”三个字赫然完整,下方断续的墨迹经温水轻润,竟显出“十数官员牵连”的字样。最末那个被虫蛀了半边的“猛”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指节发颤——是赵猛。
“沈姑娘倒是好雅兴,深更半夜在故皇后的住处寻什么?”
李德全的声音裹着夜露飘来,尖细得像刮过琉璃的瓷片。沈砚迅速将纸折成细条塞进发髻,转身时已换上惶恐的神情:“回公公,奴婢白日里丢了支玉簪,想着许是落在这儿了。”
李德全的目光扫过她膝间的灰尘,忽然抬脚碾过她方才跪坐的地方,鞋跟碾碎了半片枯叶:“皇后娘娘的旧物地,可不是谁都能随便动的。昨儿个淑妃宫里丢了支金步摇,你说会不会是哪个不长眼的,藏到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来了?”
沈砚垂首时,瞥见他袖口沾着的银粉——那是凤仪宫地砖特有的碎屑,看来他早盯上了这里。她故意让发簪从袖中滑落,在弯腰捡拾的瞬间,将半张残纸塞进砖缝最深处,砖面与墙体严丝合缝,连蛛网都没惊动。
“公公明鉴!”她捧着发簪磕头,额角抵着冰凉的地面,“奴婢在凤仪宫当差,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私藏贵妃之物啊!”
李德全冷笑一声,挥挥手让小太监们翻箱倒柜。沈砚站在一旁,听着抽屉被拽开的刺耳声响,看着铜镜被擦拭得反光,心却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她算准了这些人只会留意值钱的物件,绝不会想到最关键的证据,就藏在他们踩过的砖缝里。
“公公,什么都没有。”小太监们垂手回话时,李德全忽然走到沈砚面前,枯瘦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这丫头倒是镇定。听说前几日,你去谢临公子那里送过药?”
沈砚的睫毛颤了颤,故意露出怯色:“是……是太后娘娘吩咐的,说谢公子偶感风寒,让奴婢送去些驱寒的汤药。”
“哦?”李德全眯起眼,“那谢公子,有没有跟你说些不该说的?”
“奴婢不敢多听!”她猛地低下头,发间的纸角硌得头皮发麻,“只记得谢公子说,让奴婢好生伺候太后,莫要辜负了娘娘的恩典。”
李德全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也是,一个小宫女,能懂什么。”他甩甩袖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皇后旧居明日起封了,你若再敢来,仔细你的皮!”
脚步声渐远后,沈砚扶着墙缓缓站起。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她摸出发髻里的半张纸,与砖缝中取出的残片拼在一起,赵猛的名字在月光下愈发清晰。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她将拼好的残纸凑近烛火,看墨迹在热力下微微舒展。父亲临终前说过,盐铁司的账本里藏着能掀翻朝堂的秘密,如今看来,这秘密的一角,终于被她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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