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之期,在涌泉林近乎与世隔绝的宁静中倏忽而过。这并非悠闲的休憩,而是绷紧到极致的弦,在寂静中积蓄着撕裂黑暗的力量。
林笺的“伪装”训练近乎残酷。她将自己长时间浸在泉水中,闭上双眼,屏蔽掉绝大部分对外界的主动感知,只留下右眼刻痕那微弱如星火的感应。她不再去“倾听”森林的呼吸,而是尝试让自己“成为”呼吸本身的一部分——如同水底一块无知无觉的卵石,如同岸边一株随风摇摆的普通草茎。她学习着压制自身那因刻痕而过于“明亮”的生命信号,将其调节到与周围最平凡生灵无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频率。
这个过程伴随着精神上的巨大痛苦与空虚感。刻意收敛力量,如同让奔腾的江河逆流,让炽热的火焰自抑。有好几次,她几乎迷失在那片刻意营造的“平凡”之中,险些真的化作一块顽石,一株枯草,是掌心中沉眠石传来的稳定波动和脑海中同伴的身影,一次次将她从同化的边缘拉回。
当她终于在第九日黄昏,能够稳定地将自身生命信号维持在一个近乎“背景噪音”的水平,甚至连近在咫尺的雷昊,若不刻意用气劲探查,都难以第一时间锁定她的确切位置时,她右眼那圈刻痕的边缘,那细微的裂痕似乎都因此变得更加内敛深沉。
阿古的“枯叶蝶”也如期完成。那是五片巴掌大小、由处理过的坚韧叶片、细密植物纤维和涌泉林特有的、能微弱吸收并散射光线的荧光苔藓孢子构成的精巧造物。它们的外形与林间随处可见的枯败落叶别无二致,内部则嵌入了阿古利用残余能量驱动的微型光学传感器和几乎不散发能量波动的悬浮机构。启动后,它们能如同被风吹起的落叶般,进行缓慢、无规律的短距离飘移,并将捕捉到的影像通过加密的生物电信号(模拟植物神经脉冲)传回阿古处。其生命信号被模拟为腐烂植物释放的极其微弱的有机分子逸散,理论上极难被常规生命探测手段区分。
雷昊则利用这段时间,将状态调整至巅峰。他不再进行大开大合的练习,而是反复锤炼着收敛气息、无声移动的技巧,如同一头磨利爪牙、学会在阴影中潜行的猛虎。老铁颚的骨匕被他用涌泉林一种带有清冽油脂的树脂反复擦拭保养,匕身幽暗,几乎不反光。
夜幕,再次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没有犹豫不决的徘徊。三人如同默契的猎手,在最后一缕天光被雨林吞没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涌泉林,向着西北方向,那片被林笺称为“翡翠之瞳”的死亡区域进发。
这一次的行进,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林笺走在最前,她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将右眼刻痕的感知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如同最精密的探雷器,扫描着前方路径上可能存在的能量陷阱或生命信号探测器。她的脚步轻盈得如同踩在棉花上,落地无声,气息与周围夜行的昆虫、休眠的植物几乎融为一体。
雷昊紧随其后,他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负责警戒可能出现的物理巡逻或野兽。
阿古则走在最后,他的机械躯壳被雷昊用泥浆和折断的枝叶进行了简单的伪装,行走时依靠预先计算好的落点,尽量避开松脆的枯枝落叶。他的义眼处于低功耗被动接收模式,同时接收着前方林笺通过特定手势传递的简单信号,以及那五只早已先行释放、如同真正落叶般随风飘向目标区域的“枯叶蝶”传回的断续画面。
夜色下的雨林并不寂静,虫鸣兽吼构成了天然的背景音,反而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越是靠近前哨区域,周围的环境变化也越发印证了林笺之前的感知——植被逐渐稀疏、萎靡,空气中那股纯净的生命气息被一种淡淡的、带着金属和化学品余味的“空洞感”所取代。
在距离前哨能量壁垒预估位置还有数里之遥时,林笺猛地抬起手,握拳——停止前进的信号。
三人迅速隐入一片生长着巨大蕨类植物的阴影中。
“枯叶蝶传回初步影像。”阿古的电子音压缩成极细微的震动,传入林笺和雷昊耳中(利用了他左臂一个临时加装的、简单的骨传导装置)。
通过阿古义眼投射到一片蕨叶背面的、经过处理的模糊影像,他们看到了——
前方,雨林的绿色戛然而止。一道肉眼难以察觉、但在能量视界中如同透明墙壁般存在的能量壁垒,在夜色中勾勒出一个巨大范围的弧形边界。壁垒之外的土地,是彻底的不毛之地,灰白色的土壤裸露着,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壁垒内部,隐约可见几座棱角分明的、由金属和某种暗色石材构成的低矮建筑轮廓,以及数个不断规律移动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扫描探点。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能量壁垒外围,距离他们藏身之处不足百米的地方,两个穿着全覆盖式暗色护甲、手持造型奇特、带有能量指示灯的步枪的守卫,正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无声地巡逻。他们的护甲似乎具备一定程度的光学迷彩,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行动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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