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华察觉到周引置脸上瞬间的异常，一股寒意笼上心头，使得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冷战。

周引置口中的这“第三种可能性”，他已然隐约猜到了几分。

不过这既不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更不是什么“心有灵犀”的第六感应，其间影射出极深的猜疑。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周引置调出基地的防火墙拦截日志。

“这是三天来基地防火墙生成的原始拦截日志，一目了然，系统运行并未出现任何峰值异常，状况与平时完全一样，检测不到被恶意攻击过的痕迹。所以说，根本不存在外部黑客入侵，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那么能无视防火墙，对系统核心发出这组数列指令，最为合理的解释只有一种——有人从内部操控了系统！”

陆柏华没想到周引置会突然抛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言论，他面沉似水，放慢语速字字斟酌道：“您所谓的这第三种可能，就是最高决策团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周引置将室内的灯光调亮，平静且自信地说道：“您既然认可我在自动化与网络方面的能力，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讲，系统出现这种错误预警，绝对没有可能是外人所为。”

他目光深邃，平视着陆柏华，继续道：“我排查过服务器在首次报警前二十四小时的数据往来日志。表面上看毫无异样，于是我追踪了所有数据包的发出地址，天不负我，让我发现了蛛丝马迹，尽管其隐藏得极深。这些经过高度伪装的数据包，拥有极高等级的量子加密保护，我一路追寻，最终确认它的发出地址，正是您所在的基地总部！”

“这个信息，您并没有向总部汇报！”陆柏华皱起眉头责问道。

“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周引置沉声道，“让系统以斐波那契数列的时间间隔发出预警信息，对于拥有高级权限，熟知系统运行的项目高层人员而言，并非什么不可为之事，但若想进一步做出某种具有实质性的僭越行为，却是难上加难，几乎没有可能不被人所识破！”

“所以，您的结论是什么？”

“结论？”周引置仿佛知道陆柏华会有此一问，他冷笑道，“结论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很好奇，想知道究竟会是谁第一个来到这里！”

陆柏华心底涌起一阵苦涩，他错愕地看向周引置，终于知晓为什么自见到对方后，除去那溢于言表的疲惫之外，始终见不到其有一丝的急躁与焦虑。周引置是将自己视为了怀疑对象。

“我意识到将这种单纯的报警行为归咎为外部黑客攻击，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周引置继续分析。

“执行系统自检！在‘玉衡’基地的核心设备层以手动模式接管防火墙。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执行自检，系统将有二十秒时间处于无任何防护的状态。很显然，实施这种操作，我的权限远远不够，它需要的是您，东半球首席科学家！按目前的顺序排位，您是第一人！”

会议室中一片死寂，陆柏华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终端放在沙发之上，缓缓站起身来，淡然道：“您的分析很有见解。您认为这第三种可能，即所谓对系统做出手脚的，不是旁人，正是在下。而我之所以急匆匆不远千里赶过来，唯一的目的便是要以黑客入侵为由，执行系统自检，然后手动接管系统防火墙？”

周引置哈哈一笑，颇为笃信道：“陆老师莫要见怪，我是个做学问的人，遵从逻辑，注重推理，实事求是！我反复推敲，仔细论证，只得出了这样一种结论。说实话，在您来之前，我对这一结论还很犹豫，但在您进入军管区域遭受袭击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场看似凶险的袭击，其实只是催化剂，它让您可以顺理成章跳过一切繁文缛节，以最快的速度执行系统自检！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番推测，我非常希望您能拿出更加令人信服的证据，提出更为合理的解释，证明我的假设是错误的。而且我也非常希望错误的是我！”

陆柏华摇摇头，“您的推论让我很难辩驳。事实上，我的确想过要执行系统自检，因为这是唯一切实可行且高效的方案。至于您对我的指控，鞭辟入里，十分精彩！尤其是您将针对我的袭击定义为我的自导自演，如您所讲，逻辑上完全成立。不过，您的推论还没有形成闭环，如果您将最关键的一环补上，便堪称完美了。”

“最关键的一环？”周引置警惕道。

“对，也就是最后一环——我的动机！”陆柏华稍带戏谑地追问道：“您认为我不远千里，还要上演这样一出苦肉计，最终的动机是什么？”

“这同样是我关心的问题。我虽然得出推论，却猜不透这背后的动机。”周引置并未隐瞒，他长叹一口气，“我非常尊重陈老，敬佩他的学识与为人，所以我无法质疑他的眼光。他门下的高足、亲点的接班人，究竟有怎样的理由会做出有损于他为之付出了十余年心血的项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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