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我意识到自己正身陷一场梦的虚空中。
梦境绮丽,如诗般冷艳。似团雾般迷幻的色彩,不时渐变于空净的天宇,一时如明镜般耀眼,恍若浓烈的晴昼;一时又幻化出繁星似锦,如绫缎天河,横陈于如墨的夜空。
时空胶着着,变化着,既没有规则,也毫无征兆。
寥廓的原野中,渺小的我独行于过膝的荒草间,绚丽娇媚的花草吐露着令人迷醉的芬芳。
那其中,有蓝紫色轻佻的鸢尾、随风妖冶的三色堇,还有散发着伪善的有毒风铃草。
不见鸟兽,亦无声响,在这仿佛只有我与花草的图景中,只有阵阵掺杂着腐热的风扰动着四周,却统统发不出任何声响。
万籁俱寂中是死一般的诡异。我试图呼喊,却发不出声,喉咙似乎失去了应有的功用,虽竭尽全力,却感受不到有一丝气息从声道中涌出。
这种感觉如此荒诞,我像是被梦魇扼住了喉咙,又似被巨石压在了胸口。
眼前的景物变得扭曲,光怪陆离,难以辨识。我努力让自己醒来,却睁不开眼,呼不出声,手脚动弹不得,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我仿佛滑入了一处至暗的深渊,眼前斑驳的色彩次第熄灭,直至再无一点光亮。
当脑海呈现完美的黑暗时,我那残存的意识也终于变得稀薄,无力与这痛苦的感知纠缠。我放弃了抵抗,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被救起的溺水者,我的意识逐渐清醒。
虽然依旧睁不开眼,但我却能感到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来回游走。
手脚还处在麻酥酥的状态,不太听使唤,我第一次感到想让手指勾起,触碰一下真实的自己竟是如此艰难。
仿佛大脑发出的指令远在宇宙的彼岸,即便承载着光速也鞭长莫及。
但也有好消息,我的听力并未丧失,这令我深感慰藉。
此刻耳中不再是梦里那一片悚然的死寂,取而代之的则是持续的轰鸣之声,嘈杂、枯燥,却也磅礴大气。
这声响冲击着我的耳鼓,如惊涛拍岸,万马齐奔,令我不堪承受,只觉气血上冲,头疼欲裂。
我不知身在何处,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意识还停留在那片茫然的空白中,尚未彻底恢复。
我试图摆脱那令人崩溃的噪声,暗示自己这不过是听力系统出现的短暂失调性功能障碍。
我提醒自己,也许只是睡得太久了。但我还是感到迷惘,我真的醒过来了吗?还是陷入另一个可怕的梦魇?
尽管这种感觉如此真切,我却依旧质疑,直到随着大脑对“质疑”本身有了思考,我才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以及那些封存在大脑颞叶中的深远记忆,渐次清晰起来。
我记起了入睡前医生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睡吧,这将是一场无梦的长眠。
但真是无梦吗?可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在一个荒诞的噩梦中痛苦挣扎过。
而这正是问题所在,本不应有梦!因为我接受了可以长眠几个世纪之久的人体冷冻术。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百十载的时光已然过去了?
我确信自己接受过这项复杂且风险极高的手术。然而我是幸运的,因为我得到了一次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这无疑令无数人羡慕不已。
这就是我沉睡前的最后记忆。我再度试图睁开双眼,以确认目前的状况。
但无论我如何对大脑发号施令,我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除去来回游走的眼球以外,竟没有一个部件加以响应。
除了一如既往的黑暗与狂躁不安的异响以外,我几乎感觉不到那具曾经属于自己的、被定义为物质上的躯体。
这种状况令我极度恐慌,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是此刻唯一可用的工具,我必须充分加以利用。
感觉还在!这是一个好迹象,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晰,我开始思索起目前的处境。
于是我得到了两个重要结论:第一,我被从冷冻术中唤醒了。第二,我还有思想,并未陷入那令人绝望的悲惨境地——成为一名意识全无,只能在床板上喘气的植物人。
“好吧,我思故我在!”我决定用这句古老的至理名言来安抚自己,不再纠结于身体的动与不动,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第一个结论上来。
我被唤醒了,这意味着什么?
此刻贮存在我脑海中的记忆仿佛积压在云端的水气,随着意识的清醒一点点聚合成为体量可观的池泽,终于让承载着它的云朵难堪重负,蓦然坼裂,倾盆而落。
一瞬间,所有关于往昔的记忆一同袭来,如千钧波涛,汹涌着灌入了我的脑海。
记忆的帷幕就此被时间之手陡然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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