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自从来到火星,这简直成为一种奢求,而在这安逸无扰的上午,我总算是得偿所愿。
但叫醒我的并不是筱筱,而是一位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羸弱少年。他为我送来了一份食量很足,却单调且味道寡淡得令人难以下咽的午餐。
我皱着眉头艰难地咀嚼着,男孩则立在一边拘谨地观察着我,仿佛我吃着吃着会突然变成另一种生物一般。
我缺乏用餐时被人参观的经验,觉得十分别扭,抬头对他说道:“你是在等我吃完吗?你可以先去休息,过一会再来收走空盘。”男孩紧张地摇摇头。
我很是无奈,于是一声假笑,指了指桌边的座椅,示意他可以坐下来等,男孩依旧不动,而是保持着他那夸张的表情。
我感到好奇,男孩的眼神透露出惊恐之色,他是惧怕我吗?还有关于我的什么事情让他感到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筱筱姑娘呢?她怎么没来?”我决定和他聊聊,一探虚实。
男孩还是摇头,我有些绝望,看来我与他存在沟通障碍。或许他是一个失语者。我向他摆了摆手,表示放弃,然后继续低头吃完最后的那点餐食。
“姐姐被关起来了。”过了片刻,男孩突然小声说道。
我一惊,手中的餐具险些没稳住。“为什么?”我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十分警觉地四下张望,仿佛房间中藏有机关,这让我瞬间也紧张起来,跟着他一起东张西望起来。
“你别问了,姐姐是因为你被族长关起来的。”男孩声音低得有如蚊蝇翅震,“你吃完了吗?我要收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我还欲再问他,但男孩显然有所忌惮,上前将我的餐具收拾起来,快步离开了房间。恍惚间,我隐隐看到男孩眼角若有泪光。
这个状况令我始料不及,筱筱因为我被关了起来?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而且,重点是因为我!
能因为我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与她前后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全无敏感话题。
在尚不熟络的情况下,出于个性原因,我素来十分谨慎,在与她为数不多的对话中,既无轻薄之辞,也无涉密之语。
她欲言又止,我谨小慎微,不管内心如何澎湃,暗示如何彰明,我们都平静得如一杯寡淡的白水。我们能有什么交集要她因我而承担罪责呢?
事态陡然变得严峻起来,我来回在房间内踱着步,思考着各种可能性。难不成又是一招苦肉计?
我发现通常在问题无解之时,阴谋论总会如蚁附膻般滋长出来,占据我的脑海,左右我的意识。
可这种操作并无意义!我冷静下来,理智地自我否定。如果族长真如我所猜测的存有二心,他大可不必将苦肉计用在筱筱身上。
如果他当真拿她作为一枚棋子,这种伎俩对我并不好使,还不如之前的套路可能会有效果……
我刹住脚步,叫停自己因神经紧张引发的想入非非。我决定采取主动,去找族长问明缘由,或许他看在石宇菁与石烎的份上,不会太刁难于我,从而宽恕筱筱。
然而我推开房门,便被两名壮汉拦了下来。他们倒还客气,并未对我有所不敬,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我离开房间半步。
理由便是联盟可能会对此地有所行动,让我安心等候消息,除去解手之外都不要离开房间,他们会严加防范,确保我的安全云云。
他们哪里是在防范联盟,这分明便是在防范我!显而易见,我这是被软禁了。
真是一语成谶。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我沮丧地回到屋中,感觉大脑嗡嗡作响,思绪混乱至极。我不得不重新面对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处境,正视我再度陷入困局的悲惨现实。
在彷徨不安之中,我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下午。
期间我曾因头疼欲裂,想要小憩一会,但倒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最后索性坐起身来,呆望着窗外乏善可陈的单调之景。
世间最煎熬之事,莫过于在不见希望的等待中耗尽生机。整个下午,房间的门都没有再被打开,我困囿于这间弥散着芬芳的房间里,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抛开族长的动机与筱筱的处境不谈,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便是为何石烎与阿逊阿荒竟会如人间蒸发一般,音信全无?将近一整天的光景,我得不到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这实在是没有道理,要知道至少我与阿荒是在同一个时间离开的基地逃生坞,而基地那时即将自毁,阿逊与石烎也绝无可能会留下来陪葬。
他们肯定会掐着时间精准撤离的。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四人本应是前后脚坐上逃生舱离开的基地,即便考虑到逃出地面的位置有所差异,但总也不会相去太远。
而且他们三人土生土长,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按照常理,很容易便找到我才是。但他们三人如有约定一般,全都没有出现。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难不成,他们都遭受了什么不测?
晚餐送来得很晚,依旧是那个男孩。我抓住他想问个究竟,但他一言不发,一如中午之时,而且眼神中的警惕与恐惧又增出了几分。
我无可奈何,胸中憋闷,却又不能迁怒于他,因为这样毫无意义。
我将餐盘放到桌子上,心烦意乱地摆手示意他离开,但男孩却置若罔闻,留在原地伸手指着我的晚餐。
我愈发烦躁,很想冲他咆哮一番,难道我竟然连独立用餐的权利也没有了吗?或者说,这饭里有什么特殊成分,他需亲眼见证我吞咽下肚才行?
想到此我不禁气血上冲,恼羞成怒,拉开椅子大剌剌坐上去,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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