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皆无语，少少在头前带路，我持着枪紧随其后。

通道远端转弯处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可知雄杰的人正在搜寻我们。估计还是迫于我手中武器的威力，故而行动十分迟缓，不敢贸然行事。

这倒正好，我们在关押女人的牢房中足足停留了有十来分钟，他们竟都没追到近前，足见他们的谨慎。

而他们的畏手畏脚与裹足不前，也正好给我们留出了宽裕的时间。

我甚至感觉到，雄杰的手下似乎斗志并不高昂，他们的声势造得颇大，却空有雷声，未见雨骤。

我断定虽然雄杰雄翼叔侄俩杀害族长，发动谋反，却并未收获人心，众人也仅仅是迫于他二人的淫威，做些表面上的文章，敷衍了事而已。

想来也是可笑，若对方稍微用点心思，花点气力，我与少少根本没有可能走到这里。眼下的情形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天赐的良机。

我突然意识到，至少在所谓人和这方面，并不像我想象的那般不堪，那架悬在敌我双方中间的天平，悄然间已然发生了改变。

但只是改变，并不能决定胜败。我们的劣势依旧，如与雄杰雄翼叔侄正面遭遇，狭路相逢，我们仍然凶多吉少。

这需要我保持着清醒，不能有丝毫松懈。少少虽然人小，但也并不浮躁，每每前方有异响，他都会警觉地加以探侦，以确保安全。

这处地牢兼仓库的区域被建造得很是巧妙，通道狭窄曲折，房间连墙接栋，整个空间宛如迷宫一般，这一点令我很是满意。

因为对手迫于我手中利器的威力不敢冒进，我们却游刃有余。

少少再度施展他如猫一般的灵巧，带着我三绕两绕便来到了一间同样安有金属大门的房间。

时间紧迫，我无心再做观察，于是将手中脉冲枪的功率调至适用，对着大门的锁合处径直轰去。大门应声而倒，我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我承认自己有些激进，有些为兑现诺言而急不可耐。

因为我在冲进房间的那一刻完全忽略了安危，我的潜意识想当然地认为房间里面应该是空无一人。

然而当我本应威风凛凛地站在房间中时，却被一屋子的人吓傻了眼。

同样傻眼的还有这一屋之人，他们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恐惧，仿佛围圈中随时会被宰割的绵羊。

好在我一眼看出这些人并非战斗人员，对我不具威胁，便赶紧将紧扣扳机的手指松开，免得擦枪走火，伤及无辜，铸成大错。

这处房间面积约莫只有二十平米，却挤了足足有三十来号人。这些人男女混杂，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眼神中毫无神采，有的只是惶恐。

少少在我身后轻声道：“这些人都是雄翼劫掠来的非法劳工，他一直在做这个勾当。”

蛇头啊！我恍然大悟，方才在那间牢房中女人控诉雄翼的罪状原来竟是这个！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在月城医院中，盘问我的那位警官也提及过相关内容。

看来在末日灾变后期的星际移民时代，这种在地球上历史颇久的龌龊行当依旧存在。不少人即使躲过灾变的致命侵袭，却难逃这交织着血与泪的悲惨命运。

雄翼这厮，罪无可恕，其罪当诛！

我不禁暗自咬牙，若有机会，定要将其绳之以法，还那些被其奴役贩卖，导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苦命众生一个公道。

不过眼下并非立下大义宏愿的适宜之时，能成功逃出这窟虎穴才是当务之急。

我环视着这一屋之人，凛然道：“你们不用害怕，我不是和雄翼他们一伙的。我们现在正被他们追杀，准备去往石烎的矿洞，这里有一个出口通向部落之外，你们知道在哪里吗？如果我们打通那个出口，你们也可以一同前往，我可以说服石烎收留你们。”

半晌无人应答，我站在原地好不尴尬。

就在我正欲发怒之时，一个距离我较近的中年男子抬手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角落，我循着看去，影影绰绰中但见一个黑乎乎的矩形物体躲在人群之后。

我上前几步，沿途之人纷纷移挪避让，为我让开一条通道，我方看清那个矩形之物竟然是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厚重保险柜。

看来雄翼真是将这些掠来之人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了。但，这难道就是出入口吗？一个保险柜？

那个为我指引方向之人轻声道：“那个柜子里就是通道，但我们没有防护服，也没有氧气装置，出不去。”

我猛然一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我急急转回头看向少少，发现他也正一脸惊恐地望着我，然后跺脚道：“糟糕，我们忽略了！”

这下玩笑可是开大了！我们竟然将这么重要的物件给遗漏了。

没有防护与氧气，我们在火星裸露的地表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如今两手空空，等同于将自己送进了一条死胡同。

这可真是百密一疏！我瞬间崩溃，一种头重脚轻兼头晕目眩的感觉令我站立不稳。我强忍着晕眩，向门口移去。我需要找一面墙来靠一靠，冷静一下。

这一刻，我方明白过来那女人留给我最后一个诡异之笑的真实含义，真是最毒妇人心！

少少也是顿足捶胸，急得大哭，一个劲儿地自责，搞得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一脸的懵怔，全然不知道我二人这是演的哪出。

我看着少少，苦笑着摇摇头。这事也怪不得他，他已经付出很多了，可以说是倾尽所有。以他小小的年纪，实在不该担此重任。

可是，这事难道要怪我吗？

当然可以怪，我无意推卸责任，而且我也的确有种难辞其咎的负罪感。

我不想否认挫败对于成长的重要意义，有些失败可以成为经验，那是人生中峰回路转的标点，是对未来的昭示。

但有些则没那么幸运，其会令失败者的人生戛然而止，成为别人的前车之鉴。

面对眼前这个致命的失误，不可否认，我们将自己演绎成了后者，这真是悲哀至极。

“能找到防护服和氧气装置吗？”我无望地明知故问。

少少痛苦地摇摇头，哽咽啜泣着，掐灭了我最后一丝幻想。我在悲戚的面容上挤出一个惨淡的苦笑，这种结果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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