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废品回收站的老李
小区后门的废品回收站藏在两栋居民楼的夹缝里,铁皮搭的棚子被经年的雨水泡得发锈,边角卷成波浪状,像只耷拉着翅膀的老鸟。棚子底下堆着半人高的废品山:捆得结结实实的纸壳摞到棚顶,塑料瓶塞满了十几个蛇皮袋,五颜六色的瓶身被阳光一照,倒像串起的碎玻璃珠子;靠墙的角落堆着三台旧电视,屏幕裂着蛛网似的纹,其中一台的天线还歪歪扭扭指向天空,像是在徒劳地接收信号。
老李正蹲在废品山旁的小马扎上,手里攥着把钝了的美工刀,刀尖在纸壳上划开一道整齐的口子。他的蓝布工作服洗得发白,左胳膊肘打着块补丁,是用儿子穿旧的校服裤腿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很密实。手套早就磨破了洞,露出的指关节泛着紫红,那是常年攥工具磨出的厚茧,指甲缝里嵌着黑黢黢的油污,用肥皂搓三遍都洗不净。
“李叔,这儿有堆纸壳,您看看能给多少?”二楼的张大姐拎着个鼓鼓的袋子过来,塑料袋上印着“超市周年庆”的字样,里面的纸壳被压得扁扁的。
老李抬头,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却笑得露出半截牙:“张大姐来啦?这纸壳挺干净,没沾油污,我给您按九毛一斤算,比外面多一毛。”他说着放下美工刀,起身接过袋子,往磅秤上一放——秤砣是个生锈的铁疙瘩,他挪动秤砣时,铁链子“哗啦”响,“三斤六两,给您三块三,凑个整,给您四块?”
张大姐摆手:“哪能让您吃亏,就按数来。对了,我家那台旧电风扇不转了,您要不?电机好像还行,就是线烧了。”
“要!”老李眼睛一亮,连忙往棚子深处喊,“小子,把那台电扇搬出来!”棚子角落应声钻出个半大的少年,是老李的孙子明明,正蹲在旧电视后面拆零件,听见喊声,抱着个缺了扇叶的电风扇跑过来,额头上沾着灰,像只刚从煤堆里滚过的小猫。
老李接过电风扇,掂量了两下,用袖口擦了擦扇头的灰:“这电机看着还行,修修能卖二十块。张大姐您放心,回头修好了放这儿,谁家停电急用能借去使。”他说着从钱盒里数出三张一元纸币和三个一角硬币,硬币上的花纹早就磨平了,却被他擦得发亮。
张大姐接过钱,瞥见棚子角落的旧书堆:“您这儿还有旧书啊?我家姑娘要找本《安徒生童话》,学校让带经典读物,您这儿能淘着不?”
老李直起腰,往书堆那边走,脚步有点瘸——上周抬洗衣机时闪了腰,现在弯腰超过十分钟就直不起来,走快了后腰像被针扎似的疼。他扒开几本封面掉了的杂志,翻出本泛黄的《安徒生童话》,书脊用透明胶带缠了三圈,内页缺了两页,却被小心地用白纸补全,字迹是孩子的铅笔字,歪歪扭扭的。“这本咋样?是明明小时候撕的,我让他补的,您不嫌弃就拿去,不用给钱。”
张大姐笑着接过来:“哪儿能嫌弃,这比新的有意义!回头让我姑娘也学着补补书,省得她总乱扔作业本。”
送走张大姐,老李重新蹲回小马扎,明明已经帮他把纸壳按大小分类好,最大的是冰箱包装盒,最小的是牛奶盒。老李拿起美工刀,顺着纸壳的折痕划开,动作慢却稳,刀刃划过的地方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整齐。“小子,看清楚了,纸壳得顺着纹路划,叠的时候才不会鼓包,不然压不实,一车拉不了多少。”他边说边示范,把划开的纸壳折成矩形,再用麻绳捆成一摞,“你看这捆,能比乱叠的多装五斤。”
明明噘着嘴:“爷爷,这活儿好没意思,又脏又累,同学都笑我爷爷是收破烂的。”
老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看孙子,只是把刀放在膝盖上磨了磨:“他们懂啥?你爸当年上大学的学费,全是这些纸壳塑料瓶凑的。你看这堆瓶子,”他踢了踢脚边的蛇皮袋,“一个一毛,一百个就是十块,够你买本练习册了。等你考上大学,爷爷用这些废品给你凑学费,不比向人借钱强?”
明明低下头,手指抠着蛇皮袋的绳结,没说话。这时,收废品的三轮车“嘎吱”停在棚子外,开车的是隔壁小区的老王,隔着铁栅栏喊:“老李,今天纸壳价跌了,八毛一斤,你这堆卖不卖?”
老李皱了皱眉,后腰的疼又窜上来,他捶了捶腰,声音沉了些:“跌了?昨天还九毛呢……行吧,卖!留着占地方。”他站起身,招呼明明搭把手,祖孙俩把捆好的纸壳搬上三轮车,明明抬着纸壳的一角,小脸憋得通红,老李抬另一角,腰却没敢使劲,用胳膊肘顶着,走一步喘口气,额头上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纸壳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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