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衍不记得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天太冷了，他最后没有去办公室认错，因为他晕了过去，再一次醒过来，又在那张硬邦邦的床上，可是身上的被子已经换了。

嗓子疼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佣人端着一个碗进来，看到沈时衍醒过来，她唉声叹气许久。

“二少爷，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又去玩冷水了？老师说你晕过去的时候，我都吓坏了，还好，已经退烧了，把姜汤喝了吧。”

他被扶了起来，喝下一碗姜汤，本就难受的嗓子更是疼得厉害，这一晚没有人为难他，佣人端了饭过来，他总算吃上热乎的饭菜了。

“二少爷，高老先生打电话过来，说他明天要来看你。”

沈时衍懂了，外公要来，所以管家不敢虐待他，把被子换了，又给了吃的，不知道这一次，外公可不可以多待几天呢。

第二天中午，沈时衍可以下床活动，外公来了，管家送来一套新衣服，让他换上，他很想扔掉，可是他不能，挨打和撒谎，他选择隐瞒这一切。

他不确定外公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可以容忍他的坏脾气，所以他选择没有脾气，让自己软弱下去。

把衣服换好，别墅的大门打开，一辆黑色的豪车开进来，沈时衍被推搡着下楼，他挤出一丝微笑，看着满头白发的老人。

“最近怎么样？”

“老先生，二少爷很好，他……”

“我没有问你。”高老先生不耐地瞥了眼管家，重新把目光放在沈时衍身上，他太小了，还不到他大腿高，像个瓷娃娃一样，和那个人太像了，特别是那一双凤眸，出奇的漂亮。

沈时衍走过去，握住外公的手，“我很好啊，外公想我了吗？”

高老先生哼了一声，“臭小子，我是过来看你有没有闯祸，听说你总是在学校惹是生非，还喜欢玩水，现在是冬天，你玩水干什么？不怕生病？”

他怕，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外公不会带他走，他还没有能力依靠自己活下去。

“是我错了，我以后不玩水了，外公，我向你保证。”

高老先生总算露出一丝笑意，“好，相信你，不过我看你又瘦了一些，不好好吃饭，小心以后只有一米三，老婆都找不到。”

沈时衍嘿嘿一笑，祖孙两一起进入大厅，厨房里正在忙碌着，各种各样的美食端上来，老爷子不停给他夹菜，沈时衍没办法，只能吃下去。

老爷子并没有呆很久，留下一些玩具和日用品就离开了，玩具只留下一辆小车，其他都被管家没收，当天夜里沈时衍就拉肚子了。

他平时吃得少，一下子大鱼大肉，每一次外公过来，他当天晚上都会因为肠胃受不了而拉肚子。

佣人有些紧张，报告给管家，让管家送他去医院，可是管家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为数不多的自由日子，在连续的生病中结束，沈敬忠夫妇带着沈时浩回来了。

他尽量缩小存在感，不过沈敬忠在的时候，这两个人会给一些面子不虐待他，战战兢兢中度过着每一天，直到家里来了一些客人，他再次被关了起来。

有时候他会想，长大后，他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因为被打骂的时候，高思雅说过，他必须为沈时浩赎罪一辈子，就算死，也要为沈时浩去死。

外面有些吵闹，他坐在床尾，拿着一辆小汽车在玩，门突然被打开，他来不及藏匿，东西就这么暴露在沈时浩的眼皮底下。

唯一的玩具被抢走了，他想要去抢，比他大一岁半的沈时浩微笑着看着他。

“你要抢吗？来啊，你和我抢东西，就会没饭吃，你就要去睡大街，被人贩子拐卖，然后把你的手脚剁掉，让你去讨饭，你还抢吗？”

他吓坏了，急忙摇头，“不要了，我不抢。”

沈时浩得意一笑，一把将他推倒，脚踩在他的手上。

“因为我你才能出生，我妈说了，你要感恩戴德，你要一辈子给我赎罪，你的命都是我的。”

沈时衍身体一抖，他想到抽骨髓的痛苦，他颤抖着不敢哭，不敢说不，不敢反抗。

他像个垃圾一样躺在那里，罪魁祸首已经离开，拐角的地方，有一片粉红色的裙摆一闪而过。

捉弄他的方式层出不穷，最多的，是被带去一些破旧的房子，把门关上，丢下他离开。

他见过老鼠，还有潮湿角落里的蟑螂，还有男孩子想来掀开衣服，想看看他是不是女孩子。

他也不是没有反抗的时候，凶起来的样子，像一个凶狠的恶魔，这个时候，那些孩子会被他吓哭。

大家传他有精神疾病或者有癫痫，所以他会不定时发作。

终于，他等来了夏天，夏天闷热，房间里还是没有空调，不过没关系，热死比冷死好一点。

外公过来接他，带他去玩了两天，给他买了蛋糕，还有很多玩具，可是他拒绝了玩具，只要那一个蛋糕。

这一年，他四岁，1998年，夏天的蝉在树上鸣叫，他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本西游记，外公给他讲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他哭了。

“为什么要压着他？他饿不饿？冷不冷？”

外公愣了许久，把他抱在怀里，“他应该也是饿的，四季轮回，夏天他会热，冬天他会冷，他没有朋友，他会孤独。”

沈时衍擦了擦眼泪，看着外公，“外公，他会死吗？”

外公摸了摸他头发，轻轻说道，“不会，他是大圣，有很大本事的，想要成为最厉害的人，就要经历这些磨难，这是佛祖给他的挫折。”

沈时衍开心地笑了，“外公，他最后成为厉害的人了吗？”

外公眼睛有些湿润，可还是坚定地看着他，“当然，他最厉害了，他会七十二变，还会翻跟斗，时衍会翻跟斗吗？”

他当然会了，前几天学的。

沈时衍骄傲地挺起胸膛，“外公，我给你表演翻跟斗吧，我可会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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