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丰饶与慷慨,像一剂强效的补药,迅速滋养着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连续三天,他们沿着水流西岸,在无垠的绿毯上行进。步伐不再是被沙漠催逼出的、机械而绝望的挪动,而是恢复了猎手应有的轻盈与警觉,甚至带上了一种探索新天地的、小心翼翼的兴奋。
白日的草原,是属于眼睛和鼻子的盛宴。目之所及,是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从脚边带着露珠的嫩草,到远处山麓下深沉如墨的灌木丛。天空高远湛蓝,大团洁白蓬松的云朵缓慢游移,在草原上投下不断变幻形状的、移动的阴凉。
风是这里的常客,时而是温柔的抚摸,带着花粉和草籽的微甜气息;时而又变得强劲,呼啸着掠过草尖,掀起连绵起伏的绿色波涛,那沙沙声宏大而恒久,仿佛大地本身在深沉呼吸。
萨亚将警戒线撒得更开。这里视野开阔,看似一目了然,但丰饶也意味着更多的猎食者。他提醒战士们注意那些在草丛中潜行的、黄褐带斑点的身影——草原狼,它们成群结队,狡诈而耐心。
还有天空中的黑影——并非所有飞禽都温顺,一种翼展惊人、眼神锐利的巨雕,偶尔会从高空俯冲而下,目标直指队伍边缘离群的个体或惊起的小型动物。萨亚的弓箭和石矛,更多时候不是为了狩猎,而是为了驱赶和威慑这些潜在的威胁。
灰眼萨满则沉浸在一种繁忙而专注的喜悦中。这片草原对他而言,是一座前所未有的、丰沛无比的天然药库和食物图谱。他几乎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蹲在草丛中,用他鸟爪般的手拨开草叶,仔细辨认,时而发出短促的、惊喜的吸气声。
“看,这是‘铁胃草’,”他指着一丛叶片肥厚、边缘带锯齿的暗绿色植物对围过来的闪索和几个好奇的战士说,“它的汁液能缓解最严重的腹痛,但生吃叶子,超过三片就会让人呕吐不止——是提醒你贪食的警告。”他小心地采下几片,用软皮包好。
又走几步,他挖出一块纺锤形、沾满泥土的块茎,在河水里略一冲洗,露出淡黄色的内里,直接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然后满意地点头:“‘地乳’,生吃清甜,烤熟后软糯如动物的脂肪,能饱腹,产量极大。”这个发现立刻引发了小范围的采集,这种块茎很快成了旅途中最可靠的淀粉补充。
他还找到了一种开着小紫花、散发着类似薄荷与百里香混合香气的矮丛。“‘驱虫香’,晒干磨粉,撒在宿营地周围,比山林里的药粉更温和持久,蚊虫蛇蚁都不爱靠近。”当晚宿营时试用,效果奇佳,战士们终于能睡个不被细小“恶魔”骚扰的安稳觉。
闪索紧跟灰眼,手中的“笔”和皮卷几乎不离手。他不再仅仅记录名称和用途,开始尝试描绘植物的形态特征、生长环境,甚至用汉字标注下灰眼提到的采摘时节和配伍禁忌。他的“草药图谱”和“可食用植物志”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厚。
同时,他也默默观察着这片土地的地形、水源分布、土壤特性,在另一卷皮子上勾勒着极其粗略但方位清晰的地图,标注着丰草坡等临时地名。
队伍的日常生活也因此变得丰富起来。除了烤肉,开始尝试用“地乳”混合砸碎的干肉末,放在烧热的石板上烘烤成简陋的饼。灰眼提供的“驱虫香”粉末,甚至被大胆地尝试着撒在肉上,发现别有风味。食物的多样化,哪怕只是微小的改进,也极大地提振了士气。
然而,草原并非只有馈赠。第三天下午,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袭击了他们。前一秒还是阳光灿烂,后一秒天际便压来厚重的、蓝黑色的云墙,狂风骤起,吹得人站立不稳,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劈头盖脸砸落,冰冷而密集,瞬间将草原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没有山林可以躲避,只能原地蹲下,用皮褥尽可能裹住身体和重要的物资,尤其是闪索的那些皮卷。雨水在低洼处迅速汇集,形成浑浊的急流。闪电撕裂天幕,雷声在头顶炸响,震得大地仿佛都在颤抖。那一刻,人类在自然伟力面前的渺小,暴露无遗。
萨亚嘶吼着命令,让战士们互相靠拢,避免被冲散。灰眼萨满则仰头望着狂暴的天空,雨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淌,他大声吟唱着一种古老而急促的调子,不再是平和沟通,更像是一种对狂暴自然之灵的安抚与恳求。
闪索紧紧抱着装有皮卷的防水皮囊,蹲在萨亚用身体和一张厚牛皮临时搭起的小小遮蔽下,看着外面混沌的世界,心中对这片土地的认知更深了一层——它慷慨,但也无常;它美丽,但也蕴藏着瞬间颠覆一切的暴烈。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半个时辰后,云散雨收,阳光重新刺破云层,草原被洗刷得清新透亮,草叶上挂满钻石般的水珠,空气清冽得醉人。但队伍也狼狈不堪,许多人浑身湿透,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所幸,萨亚提前选择了地势较高的坡地扎营,避免了被水流冲走的危险。他们迅速点燃篝火,烘烤衣物,庆幸着又一次度过了危机。
这场暴雨像是一个分界线。当湿衣服被烤干,热汤下肚,身体重新暖和起来后,人们望向西边的目光,少了几分初到草原时的单纯狂喜,多了几分审慎与敬畏。他们开始明白,要真正拥有这片土地,需要的不仅仅是猎手的勇猛和萨满的知识,还需要适应它的脾气,承受它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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