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模的成功仅仅是漫长征途的第一步。当那沉重、青黑色、还带着细微铸造毛刺和氧化表皮的苗刀粗胚,从破碎的范块中被小心取出时,真正的考验——将这粗糙的金属块锻造成一柄真正的利器——才刚刚开始。这比锻打柴刀要困难十倍。
粗胚被送到了铁匠铺最核心的位置,那里摆放着最大最结实的铁砧,炉火也烧得格外旺盛。闪索挑选了四名臂力最强、经验也最丰富的铁匠,他们将负责这柄“长锋刀”的锻造全程。
萨亚也被闪索叫来旁观,这位未来的军队统领需要了解他的战士未来可能配备的武器是如何诞生的。
第一步是加热与初次修整。粗胚被长铁钳夹住,缓缓送入炉膛最炽热的区域。鼓风被调到最强,炉火发出呼呼的咆哮,火焰颜色从橙红转为刺目的黄白。
铁匠们紧盯着刀胚的颜色变化,当它通体达到亮黄白色(约1100-1200℃),接近可锻温度上限但尚未过烧时,迅速夹出,放置在铁砧上。
“先锻刀背和刀身的大形!”闪索在一旁指导,“把铸造留下的疙瘩、不平,还有那些可能隐藏的气孔,都锤实在!”
两名最强壮的铁匠轮流上前,抡起最重的大锤。锤头带着风声落下,“铛!”一声沉闷巨响,火星如烟花般溅射。他们并非胡乱敲打,而是沿着刀背和刀身中部较厚的区域,一锤接一锤,有节奏地、均匀地锻打。
每一锤都旨在将高温下柔软的金属内部的晶粒打得更致密,消除铸造缺陷,同时初步修正刀姿。因为刀身很长,他们需要不断翻动、移动刀胚,确保加热均匀,锻打也均匀。很快,粗胚上那些明显的铸造凸起和毛糙被锤平,刀身变得更加平直流畅,但整体仍然厚重,刃口圆钝。
这个过程需要反复加热、锻打、再加热。每一次入炉,都要严格控制时间和位置,避免过热导致“烧损”(铁料表面过度氧化甚至熔化)或“过烧”(内部晶粒粗大,性能变脆)。铁匠们额头的汗水滴在滚烫的铁砧上,瞬间化作一缕白烟。
初步整形后,进入更精细的打出刀姿与开刃斜面阶段。这需要更换较小的手锤,对力量和落点的控制要求更高。刀身被加热到樱桃红色(约800-900℃),这个温度下铁料塑性好,但又不会太软导致变形失控。
铁匠们两人一组,一人负责用钳子固定和翻动刀胚,另一人负责锻打。目标是沿着闪索事先用石灰水在冷却的刀胚上画出的刃线,将刀身一侧的金属,从靠近刀背的厚实处,向刃口方向逐渐锤薄,形成一个均匀、光滑的斜面。这需要极其精准的力道和角度。
“锤子落点要准,沿着画线,从刀根向刀尖,一锤压着半锤往前走。”闪索紧盯着,“用力要均匀,轻了打不动,重了容易打出凹坑或者让刃线歪掉。感觉铁变硬了、颜色暗了,立刻回炉!”
叮叮当当的锤声变得密集而富有韵律。铁匠全神贯注,手臂的每一次挥动都凝聚着千钧之力,落锤时却又带着微妙的轻巧。火星不再是喷溅,而是随着锤击有规律地飞洒。渐渐地,刀身一侧出现了清晰的斜面,从厚背到薄刃的过渡开始显现。然后刀胚翻转,在另一侧进行同样的操作,形成对称的双斜面(苗刀多为双面开刃或一侧主刃一侧假刃)。
这过程异常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反复的加热、锻打、微调。刀身的弧度也在这一过程中被进一步塑造和加强,使其更符合劈砍与突刺的力学要求。
当基础刃形大致成型,刀姿也基本达到设计图样时,最关键的精修与初步开刃开始了。此时温度控制要求更高,加热到橘红色(约700-800℃)即可。使用更小的修形锤和专用的“刃口砧”(铁砧上带有专门用于精修刃口的小斜面),对刃线进行最后的校直、平整,并打出极其细微的、真正的刃口斜面——即“开刃”的雏形。
这时的刃口依然很厚,并不锋利,但已经具备了锋刃的基本形状和角度。
经过无数次锻打,刀胚逐渐冷却定型,其内部结构也因为反复的锻打而变得更加均匀、强韧。但此时的刀,硬度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是决定性的热处理:淬火。闪索根据这段时间摸索的经验,决定采用“局部淬火”与“差异化回火”的复杂工艺,以期得到“刚柔并济”的性能——刃口极硬以保持锋利,刀身和刀背则保持足够的韧性以承受冲击不易断裂。
他亲自操刀。将整把刀加热到临界温度(通过观察刀身颜色变为一种均匀的亮麦秆黄,约780-820℃),然后迅速夹出,以刀身近乎垂直的角度,将刃口部分猛地浸入准备好的、温度稍高的温油(用动物油脂和某种具有缓冷特性的植物汁液混合而成,这是灰眼萨满的建议)中,而刀背和刀身上部则暴露在空气中。
“嗤——!”
剧烈的反应再次发生,但比水淬温和许多。蒸汽混合着油烟升腾,刃口部分急速冷却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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