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力道,从太平洋深处扑向明月城。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撒下今冬的第一场雪。然而,与这肃杀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明月城北门外那幅持续不断、令人心头发紧却又充满顽强生命力的图景。
长长的队伍,蜿蜒在霜冻的土地上,几乎望不到尽头。队伍中的身影,大多衣衫褴褛,许多人仅仅裹着破烂的兽皮,难以抵挡呼啸的寒风。青壮年男女面黄肌瘦,眼神中残留着惊惧与长途跋涉的疲惫,却紧紧护着怀中的幼儿或搀扶着年迈的长辈。婴儿的啼哭声在冷风中显得微弱而断续。他们从更北方、更内陆的方向涌来,目标明确——那座矗立在海湾旁、城墙日益高耸、炊烟缭绕的明月城。
闪索披着一件厚实的黑色毛皮镶边斗篷,与阿叔、萨亚等人站在城门楼子上,沉默地注视着下方。负责接收安置的吏员和民兵们来回奔忙,引导人群登记,分发着稀薄的热汤和临时御寒的粗毛毯,但杯水车薪,队伍移动缓慢,不断有体弱者倒在路边,被同伴或好心人勉强扶起。
阿叔的声音沉重而无奈:“城主,这几日人数又增多了。昨日新登记了一千七百余人。几乎都是类似的说法……白人魔鬼的骑兵小队,像狼群一样在北方原野和山谷间流窜,袭击部落营地,抢夺过冬的粮食和皮毛,焚烧房屋,掳掠青壮为奴。
许多部落被彻底打散,幸存者只能向南逃。路途遥远,缺衣少食,又常遇猛兽和恶劣天气……能活着走到这里的,十不过五六。”
闪索的拳头在斗篷下悄然握紧。他走下城楼,来到登记处附近。几个刚刚领到一碗热汤、正蜷缩在一起取暖的年轻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脸上有新鲜的冻疮,眼神比其他难民多了几分凶狠与警惕。
“你们从何处来?”闪索蹲下身,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并示意随从又拿来了几块干粮。
其中一个脸上有道浅疤、身材相对壮实的年轻人,谨慎地看了看闪索的装束和气度,又瞥了一眼他身后佩刀的萨亚,犹豫了一下,用略带生硬的当地语言混杂着手势回答:“远……北方,越过三条大河,很多天。白人,骑马的,很多次!他们……突然出现,开枪,射箭,抢东西,抓人。我们部落……散了。老人,孩子,很多死在路上……”他说着,眼中迸射出仇恨与痛苦交织的光芒,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怀里一块锋利的燧石片。
另一个稍显文弱些、似乎懂得更多词汇的年轻人补充道:“他们…不光抢。还放火,烧掉一切带不走的东西。说……这片土地,是他们的国王赐予的。不离开,就杀死。我们…没有铁箭,没有火枪,打不过……”
“你们一路过来,还看到其他逃难的人吗?”闪索追问。
“有…很多小队。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到。太冷了,没有吃的,还有狼,还有……白人骑兵有时会追上来……”疤脸青年声音低沉下去。
闪索的心一点点下沉。英国佬(或者说,以英国人为主的殖民武装)的扩张手段比他预想的更加激进和残酷。这种类似“清剿”式的驱赶和掠夺,不仅是为了获取资源奴隶,更是在系统地清除原住民势力,为其殖民点扩张扫清障碍。
而冬季的严寒,成了他们最残忍的帮凶,也成了明月城接收难民时最严峻的考验。
闪索站起身,望向北方阴沉的天际线。寒风卷起他的斗篷下摆。人口,是文明的根基,是明月城未来发展的血液。眼睁睁看着这些饱受欺凌、挣扎求生的同胞冻饿而死或死于殖民者刀下,他做不到。但被动接收、困守城中,也绝非良策。
必须主动出击,在冰雪彻底封路前,尽可能地接应、保护更多的难民,同时震慑那些肆无忌惮的殖民骑兵,让他们知道,明月川以南,不是他们可以随意驰骋的猎场!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转身,目光扫过阿叔、萨亚,声音冷静而坚定:“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出去,把更多的人接进来,同时让那些‘魔鬼’知道,南下之路,到此为止。”
回到城主府,他立刻召集核心人员。面对众人惊愕的目光,他阐述了自己的计划:亲自率领一支精干、快速的骑兵队伍,携带部分应急物资,向北推进,建立一条临时的救援通道和警戒线。
主要任务有三:
一、搜寻、接应沿途零散难民,指引方向,提供最低限度的食物和御寒帮助;
二、侦查白人殖民武装的动向,摸清其规模、活动规律;
三、若遇小股袭扰难民的殖民骑兵,予以坚决打击,展现明月城的武力与决心。
“城主,此举太冒险了!您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不如由末将带队前往!”萨亚第一个反对。
徐光启、李之藻等人也纷纷劝阻,认为城主应坐镇中枢,统筹全局。
闪索抬手止住众人的话语:“我意已决。此行非仅为救人,亦为立威,为探敌虚实。我若不去,何以彰显我城庇护同胞之决心?何以让战士们效死?况且,”他顿了顿,“我对北方地形气候的了解,或许能派上用场。萨亚,城防与舰队离不开你。萨卡在矿区亦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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