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育处商谈出来的结果并不理想。下午，广播通报新学期第三号校令，高二九班吴秉书因男女生交往过密被处以记过处分。

记过是除了警告之外最轻的处分，几乎可以说是不痛不痒。然而班里有人惊讶道：“吴秉书这种背景的都能被记个过，三中也是挺刚了。”

410的几个人脸色都很不好，刘梦思下课就回头看郦嘉瑟：“这跟没处分有什么区别？他祸害了那么多小姑娘，有两个还被他……就这么过去了？”

“不能这么过去。”郦嘉瑟冷声说：“学校不给解决方法，那就得靠我们自己解决了。”

岑长生看向她。“你有办法？”

郦嘉瑟吐出了两个字：“舆论。”

这帮实验班的高中生大概很少上网冲浪，所以不清楚舆论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刘梦思有些茫然地问：“是政治书上说的‘舆论监督’吗？那我们要给有关部门写信？”

郦嘉瑟摇摇头。“最高效的方法是利用网络，梦思，你帮我联系一下你认识的受过伤害的那几个女孩子，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匿名出来表达这件事情。”

“好。”

之后她出了教室，下楼去高一找唐棠说了什么，然后回班。

接下来，号称从不在教室使用手机的郦嘉瑟面不改色地把手机藏在书桌洞里开始发贴，标题醒目：

有谁还不知道某校令吴同学干了什么吗？

紧接着她连占几层楼。

1L：烧柱香镇楼，楼主顶锅盖发贴，怕被某人盯上。

2L：今天校令大家都听到了吧，某位同学被记过，楼主也是很惊讶为什么男女生交往过密只有男生被记了过，一打听才知道真相。

3L：据说某吴偷拍女生换装照片，威胁她做自己女朋友，不然就要把照片发出去。

4L：听说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儿了，还有人知道其他内幕吗？

下午大家一般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玩手机，但晚上就不一样了，晚饭时间是实验三中管理最松散的时间段，因为可以回宿舍，而宿管这时候也不会巡逻，好多人会选择买饭回宿舍，安安心心玩一会儿手机。

于是很多人就点进贴吧看了一眼，之后赶紧呼朋引伴分享八卦。

刘梦思和王禹涵联系了几个女生，她们愿意披着马甲说出一部分故事，甚至有一个放出了一段打码的聊天记录。网络世界让她们少了一层顾忌，更敢发声。

吃瓜群众被一个接一个的大瓜砸得一脸懵，然后便激起了群愤。

没想到同学里居然还有这种人渣。

郦嘉瑟不忘添一把火，拉拢同学们。

36L：干出这种事都只是记过，官二代还真是了不起，不像我们普通同学，没忍住打个架都有可能记大过。

这句话让同学们自动代入普通同学视角，和吴秉书对立起来，愤怒加深。

410的几位都在添柴，拐弯抹角地说这个处分有多么不公平，学校有多么冷血，而那些女孩子又有多么可怜。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自己能做些什么，不想让这种恶人好过。

下面有人回复Ta明天要去打吴秉书一顿。

郦嘉瑟看到这条消息，猛地转头看文妤：“不是你说的吧？”

文妤交出手机以示清白。“看清楚了，我的小号可不是这个。不过我就说会有人也这么想嘛。”

郦嘉瑟赶紧去回复那个同学不要打架，否则自己也要被记过，然后又开一楼说自己打算去微博上找大家评评理，看看其他学校是不是这么处理的。

一部分人跟着她跑到了微博，在她的指导下刷话题#实验三中包庇官二代#

刘梦思问：“这样会让别人看到，然后帮我们吗？”

郦嘉瑟不停地切换账号发微博。“可能会有一两个好奇的点进来吧，要是能上热搜就好了，可惜我们还是人少，只能尽量多发了。”

“热搜可以买吗？”文妤问。

“可以……吧？”郦嘉瑟迟疑道。她知道后来的微博热搜是可以买的，但不知道此时可不可以。

文妤马上去问传媒公司的亲戚，不一会儿，她说：“搞定。”

#实验三中包庇官二代#很快冲上了热搜，虽然这个时候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教室上晚自习去了，但有一大批下班的成年人开始了刷微博的娱乐活动，因为“官二代”这个噱头点进热搜，在看到一条条证据之后撸起袖子，发表自己的观点。

权和钱的话题本来就是最容易引起人们兴趣的，如果再加上强与弱的对立，就会更容易让人同情弱者，维护自己心里认为的正义。

虽然也有“那照片到底发没发出来，我也想看”的恶臭言论，但大部分网友还是倾向于批判学校的偏袒和吴姓同学的恶劣，很快有人把吴家的背景扒了出来，吴秉书父亲的名字上了热搜。

等郦嘉瑟上完晚自习，回宿舍再点开手机，唇角勾起。

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这下学校想从轻处理，网民可不会同意。

在外出差的校长第二天就赶了回来，训斥了德育处主任一顿，把吴秉书直接开除学籍。郦嘉瑟都没想到会有这么顺利，直到她几天后听到风声，吴秉书的父亲被调查，结果查出贪污，已经被撤职了。

同学们都兴高采烈，感觉长出了一口恶气，贾佳佳兴奋地说：“以后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就发到网上好了。”

郦嘉瑟拧眉。“不要轻易动用舆论。”

舆论是一把利剑，却也是把双刃剑，你根本不知道它的剑之所指是哪里。她上网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完全辨明言论的真伪。娱乐新闻真假难辨自不必说，就是社会新闻，也经常出现反转，当人们群情激愤义愤填膺地为一方发声时，有可能隔了一天就会发现自己拥护的其实是作恶的人，被痛骂的才是受害者。

所以她一直对舆论抱有警惕态度，若不是学校的路走不通，也不会采取这种办法。

而她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新的周一，李老师叫她到办公室谈话。

“嘉瑟啊，你……”

“李老师，对不起。”她对这位学生会负责人鞠了一躬，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的辞呈，我没有履行好学生会主席的责任，煽动学生对学校施压，不适合再留在这个位置了。”

李老师叹息一声，接过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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