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华兴已经在陈文昭家喝了两盏茶。华兴坐下便道:“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文昭抬起手做手势道:“有话但说无妨。”
华兴淡定地问道:“参军若是为国捐了躯,送到蓟州城的妻儿和财物会……”他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就是要给陈文昭时间在脑子里联想一下,这个时代女人改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没有理学兴起后的那么多讲究。不过华兴也不便明说,只是暗示这样的前景,然后他才继续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陈君何不想想法子?”
果然陈文昭脸上的肥肉皱成了一块儿,“实不相瞒,本将就没带过兵,何况这破地方能折腾出什么法子来。”
“只要有活人的地方,就能折腾出法子来。”华兴断然道,“若是参军信得过咱们兄弟,咱们愿助一臂之力。”
陈文昭忙问:“君有何良策?”
郭绍不慌不忙道:“传言汉灵帝爱财,将大量财物藏于深宫,连士卒的军饷也不发。后董卓进京全便宜了他,所以纵有亿万财富又有何用?”
“军使言下之意……”
“参军何不拿出一些钱财,在平州置办军械,甲兵买不到,弄些原料回来也成;若是能购置到一批粮食,那便更好了……打仗就要吃饱,没吃饱纵是神仙也没法。接下来君可号令动员百姓自救,可得一些老弱构筑工事、组成步兵。如此一来,遇敌袭扰亦可一战,不必沦为鱼肉。”
陈文昭起身踱步,似有点犹豫……送上门帮他守镇有什么好犹豫,难道是舍不得散财?
华兴趁热打铁道:“如今正副统领都不在,你是主事人,所谓皆可由上峰直接处置,陈君可暂时委我协防,你到平州去置办军需派人送回来。”
“这...这...”陈文昭有些犹豫。
华兴微笑道:“将来要是安大帅要追究责任,陈君起码还有话说,已尽力安排防卫、筹办军需,并未渎职。”
恐怕陈文昭本来也想跑,听华兴这么一说,他顿时露出动心之色。
就在这时,家奴进来小声道:“外面聚了许多人,他们听说契丹贼兵要来了。”
“走,出去看看。”陈文昭道。
陈文昭家门外,一大群人拥挤在门口,把路堵了。不仅有住在石城养伤的伤残兵,还有许多本地的老弱妇孺,人们怀着不同的心情涌到这里。
这显然是朱倵等三人干的好事,不是他一面散布消息一面叫大家到陈文昭家门口来,也不会短时间内就聚集如许多人。除了百来个伤兵,平素这些几乎被遗弃的老弱都安静地生存着,忽然之间聚集在一块儿,才发现有这么多人,起码好七八百人。一眼望去,满目尽是花白的头发和包头的布,妇人们似乎喜欢拿布帕包住头发出门。
看到陈文昭正要说话,华兴抢先站了出来,抱拳左右执礼,大声喊道:“诸位乡亲……”
顿时一片齐刷刷的目光望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道:“狄虏此次南下是趁安大帅进攻饶乐的空虚,流窜袭扰……在下承蒙陈参军抬举,让我出任镇将,协助防务。”说罢见陈文昭皱着眉头没有反驳的意思,华兴便不理会。
他继续大声说道:“我奉命押运物资去平壤,在修整养伤,石城百姓供给住所、衣物,又不顾家中困难给予吃食……滴水之恩,大丈夫当涌泉相报;诸位乡亲待人以诚,叫人感念至深。今日用得着兄弟们了,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敢不用命!”
人们静悄悄的,没有喧哗没有喝彩,一如这暮气沉沉的破旧镇落。但他们都听着的。
华兴的目光从那些原来遗弃在石城的伤兵身上扫过,大喝道:“兄弟不才,乃是安东都护府左厢兵马使充泊汋军使华兴。今番诸位将士暂留石城,归属不一,危急之时是要一哄而散,还是重新组织成军?若有军职比我高的,愿意站出来号令兵士,现在就说话……”
须臾,无人应答。
“既然没有,某便当仁不让,从现在起接手驻留石城之散兵军权!我手里有安置在石城的伤兵名单,留下来的仍属唐军之职;要跑的便是逃兵。今日之事,以后必报兵部、都护府、节度府知晓。”华兴不容别人分说,他当然不希望这仅有的兵员再次减少。
众军噤若寒蝉,无人愿意出头反对。
华兴见状很是满意,当下又激励百姓:“我知在场当中有不少老兵,你们为国效命一生,都在为他人厮杀;现在蛮夷要践踏你们的家园、要杀戮凌辱你们的亲人,为自己而战的时候到了!那奚人、契丹人烧杀劫掠众所周知,不战则死,拿起武器,将最后的一腔热血用于保卫家人!诸位同袍、诸位兄妹,本将能与大家保土卫民决死沙场,感到有无限荣光!”
慢慢地许多头发花白的人从人群里站出来了,有人说道:
“老儿从过军杀过人。”
“算上我一个,反正没多少日子活头,死了就死了……”
华兴趁机道:“既然诸位乡亲都认为本将能担当此任,为备战计,我在石城下达征召令便为合情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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