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咦”了一声,说道:“涅盘山……我曾听缨儿也说起过,只是当时我俩身在河界的死士营,我一心惦记着如何去见北襄王,并未在意……缨儿叫我以后一定要带她去玩,说涅盘山的夜景是北国最美的……”
乔烈又看了一眼山寨,灯火阑珊一片,隐约间似乎有歌舞之音,顾北也翘首观望。
然而,两个大男人,伴在一只猛虎身侧,如何能体会到这般异样风情呢?
此处不比花都,花都的美在于它本身所蕴含的人文元素,譬如传奇的人物,惊世的诗书,可望而不可及的皇城梦。
这里却不一样,你若置身于山下,是永远无法体会到它的魅力的,只有置身其中,它会在一秒之内将你迷醉,紧紧抓住你的心。
整个寨子坐北朝南,四季向阳。三条丈宽的主路皆用青石板铺就,两侧整整齐齐排列着天蓝色、半人高的椭圆形花盆,然而每个花盆内的植物却各不相同,独具特色。似乎这座山寨的主人对青松情有独钟,整座山头几乎全被不同品种的松树覆盖包围。
而坐落在山坡上的诸多房舍,却是别有一番韵味:两间飞檐掠空的灰色民房紧紧挨在一起,门前都有一个小小的院落,每个院落之间,都由洁白的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路连接着,就算在白日里,很难在山下一眼看到这些小路,因为它们隐藏在青松之间,仿佛一条条暗暗流动的白色溪水,贯穿于整座山间。
顾北和乔烈看到的闪烁灯火,并非这些房舍内传出来的,而是出现在山寨最高的位置,这里矮松下的大大小小的石桌旁,挂满了形状各异的灯笼,这些灯笼一到夜里,便逐渐亮起,似乎在告诉什么人,归家的时辰到了。
灯笼悬挂的位置也十分独特,似乎没有什么固定的位置。若长居在此,便会知道,每一个灯笼都会在每天的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点,被相同的两三个,或者更多的老妪少妇和孩子点亮。当然,偶尔也有不亮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原本该是亮灯的石桌上,会摆出一些精美的酒菜。老妪会抱着孩子,揽着少妇低声地啜泣许久,待石桌上的一柱香烧完,他们会点亮一盏白色灯笼,从此,这个石桌的主人,会换成另外一拨人,只是,他们表情神色以及内心,都是同样的虔诚,也同样跌宕。
正是入夜后的这些灯笼,把整座山点缀的神秘而又秀美,若非公侯将相达官显贵的家眷,旁人是没有资格近距离赏玩此处的美景的。因为这里有一个唯一与花都西河塔相似的地方——想上山,只有一种途径:备好金子。
而且,没有例外,就算倪皇后真的来了,沈公公也得偷偷摸摸先备好一锭金子,作为上山敲门砖。
可是虎兄不用,顾北与它呢喃细语了一阵后,抖擞抖擞精神,稳步踏入了松林之中。
“大哥,回去吧,明日沐浴更衣,咱俩走一趟这片山寨,看看究竟是涅盘重生,还是地狱轮回!”顾北揽住乔烈的肩膀说道。
“二弟……虎兄这是?”乔烈回头指指老虎离去的方向问顾北。
“虎兄怎会跟随咱俩一同回去……你真不想让洄水湾的百姓睡觉了?再说,它原本就属于深山丛林,那里,应该是它的世界!”顾北朝乔烈说道,“只是芸芸众生,总企图掌控这个世界,殊不知,他们更多的时候,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有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乔烈听罢,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忽又展颜一笑,说道:“二弟,我虽然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能在你之前,到达客栈!”
“比试比试?”顾北歪头问道。
乔烈在点头的同时,身影已经向远方纵去,顾北微微一笑,一跃而起,紧随乔烈身后……
次日,两位白衣飘飘的公子,身骑白马,从洄水湾出发,一路上谈笑风生,径直前往山寨。
“三条路,大哥你选择哪条?”顾北勒住马,神情淡定地问道。
乔烈想都不想说道:“中路!”
顾北点点头,说道:“大哥,那就依你。”
“别依我呀……堂堂独隐山人弟子,怎能随意受他人支配?”乔烈自腰间抽出宝剑,握在手中,朝顾北说道,“二弟,今日,我一定要在这山寨中,寻一件趁手的兵器。这把剑着实用得闹心……”
“我也会替你留意……”顾北驱马往前走着,乔烈紧随其后。
才走不久,青色石板路变成了台阶,宽阔的台阶上,光洁无瑕。
乔烈原以为这条路必定充满凶险,所以早早地将佩剑握在手中,谁知他们俩竟然快走到了半山腰,依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歇会……”顾北看到台阶边上有一张圆圆的石桌甚是别致,石桌边上竖着一根细竹,上挂着一个椭圆形的红色灯笼,形状十分可爱。
乔烈与顾北坐在石凳上,乔烈说道:“二弟,为何走了这么久,却不见一个人影,这都日上三杆了,难不成这片山寨的人都是懒汉?”
顾北伸手揪下乔烈腰间挂着的酒囊,拔来木塞喝了一口,说道:“大哥,还是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该等我们的人,想必此时已心急火燎,巴不得咱们快快到呢……”
乔烈看着顾北自顾自地饮酒,并与相让之心,他咽了口口水,说道:“二弟,这囊就可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的,就不给我留点?”
顾北笑着将酒囊递给他,说道:“大哥,不是我小气,欧阳伯伯交代过我,让我替他把你瞅紧点,不要因喝酒误了大事!”
“喝酒怎会误事?谬论……谬论啊……”
松林间,终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顾北与乔烈听罢,对视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声音又道:“唉……失礼失礼,失礼至极啊,竟不知乔将军、顾公子前来,老夫……老夫……”
此人连说了两个“老夫”后,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顾北和乔烈齐齐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从松林间的鹅卵石小路上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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