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纵马入了城门后。
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皇宫的意思。
反而是由着凌越如闲庭信步一般绕着整个京城走了一圈儿。
最后到日薄西山了，她才拽动缰绳往一个方向而去。
最后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面。
小巷子里有四五家住户，尽头是一家面馆。
普普通通的匾额上写着泰和阳春面几个字，字迹遒劲，铁笔银钩。
“王大娘，不知道阳春面还有不？”慕北将脸上的易容取了下来，静静在门口看了片刻，而后极为熟捻的喊了一声。
声音带着几分缅怀，几分激动。
不多时，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妇人就跑了出来，见着慕北的那一刻红了眼圈。
两人隔着很近的一段距离，一人笑着，另一人僵着。
慕北眨眨眼，又喊了一声，“王大娘，今儿还能做阳春面吗？”
王大娘一下咧开了嘴，眼中泪花泛了出来，赶忙就放下了手上的簸箕。
然后两只粗糙手掌还在围裙上面擦了好几下。
她嗳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热情的就拉过慕北手里的马嚼子。
慕北身姿矫健的从马儿身上一跃而下。
惊得王大娘嘴皮子都哆嗦了两下。
然后上上下下将慕北都打量了一遍，眸光热切。
“少主子啊，您可算是来了！”王大娘拥抱住慕北，微胖的身体稍微有些颤抖，“这段日子受累了吧！黑了些，也瘦了些。”
然后，直起身子，再度好好打量了慕北一番，“老身早先得了您要进京的消息可是盼了好些日子，日日的等着，今儿个啊！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慕北哈哈一笑，顺手拿过那簸箕，凑到鼻翼间闻了闻，“唔，好香，是西域那边儿的辣椒？”
王大娘听了大乐，笑得合不拢嘴，“是呢！就知道少主子最馋这一口，这不，新货一到，我就赶着给晒了出来。”
“少主子现下也是赶了巧，今儿个刚晒好，撒面里，一准是倍儿香！”
慕北眉眼温软，扬起嘴角，“那我今日可真是有口福了啊！”
“那不知我是不是也有口福呢？王嬷嬷，多年不见，您还是这般精神头儿足。”两人交谈间，有一个醇厚低哑的男声从身后响了起。
王嬷嬷猛地回过神，不由自主松了马嚼子，凌厉的目光就朝身后射了过去。
来人是她不想见，又不得不见的。
王大娘脸色沉了下去。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俊朗，剑眉星目俱是风华茂。
时光并没有让他变得苍老，反而沉淀下了更多稳重的风韵。
她很快的调整好心态，收敛住心神，微微的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喊道：“老爷。”
听到这个称呼，北辰尧抿了抿唇，轻轻一叹。
知道王大娘心中还是怨怼自己的。
他郑重的躬了躬身子，“嬷嬷，是我对不住云儿。”
王大娘错过身子，可不敢接受他这个礼，更受不起。
她淡淡道：“贵人前来，老妇人实在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一板一眼的话，无形中也将距离拉得很疏远。
北辰尧眸色里划过一抹受伤，嘴角也动了动。
却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一些什么，心里苦涩至极。
他无意识的转动拇指上套着的扳指，慢慢道：“今日我不是贵客，是家人，嬷嬷是云儿最敬重的乳娘，便也是我北辰尧的长辈，嬷嬷可莫要如此生分了。”
王大娘眉心细微的蹙起来。
本来还想要再说一些什么，但慕北在这里，她也不好说，索性就闭了嘴。
眼前这个男人本身就尊贵如斯。
今日能如此放下架子跟自己说这些，也是看在自家小姐的面子上。
她若是继续说那些诛心之言就实在是不识好歹了。
纵然她也不怕这个男人，但她却不愿因此给小姐，给慕家抹黑。
她咬着唇瓣，一直无言，沉默了下去。
“父亲，王大娘，你们快进来吧！今晚的阳春面慕儿亲自下厨来做吧，也让你们好好尝尝慕儿的手艺！”慕北有些受不了这寂静，扬起来一个微笑。
拉住王大娘的手，轻捏了捏，示意她对北辰尧的态度软化下一些。
纵当初父亲千错万错也都过去了。
至少自己还活着，母亲也还活着。
而他这些年病痛缠身，所受的罪也已经足够了。
“慕儿，苦了你了。”北辰尧看着这个自小离开自己身边的女儿，眼中划过一抹水泽。
尽管每年都会收到云儿亲手为慕儿画的画像，但还是没有见面来得震撼。
当年那个白面团子一样的小婴儿，好像一眨眼就长成了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心里不由得酸涩起来。
他错过了太多女儿的成长，这些都是往后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来的。
看出来父亲的伤感和悔恨。
慕北眨了眨眼，攥紧了拳头。
若是时光倒流几年，她兴许会直接扑进父亲怀中，喊着爹爹把这些年的经历像说话本子一般讲上一遍。
只是可惜，世上并没有如果。
在那个年纪时她一直没等到这样的机会。
而如今，她也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没了那份心。
如今的北辰尧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血脉相连的陌生人，或者说九五至尊、一国之君。
于是，她偏过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北辰尧伸来想要摸她脑袋的手。
她轻笑：“父亲，请。”
“好。”北辰尧慢慢收回手。
虽有些失落女儿的疏离，但不可否认，便是如此相处，他心里边儿还是欢喜极了。
转身就大步走进了面馆。
慕北咬咬下唇，拉着王大娘跟了上去。
无形中，有一股淡淡的，脉脉的温情在流淌着。
是她许久从来都未曾感受到的一种。
哪怕是爷爷和舅舅，也给不了她这一种感受。
一霎，差点泪流了满面。
她索性停住了脚步，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浮云流动。
收回了泪水。
轻笑着呢喃道：“如今，真好啊！”
“大娘，爹，我去煮面，你们先坐下聊聊吧！”放开拉着王大娘手，慕北笑容明媚而俏皮。
步履轻快的就朝着厨房去了。
她想，或许大娘和父亲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
如今正是一个好的时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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