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这就是北镇抚司衙门了。”狷客小厮恭敬道，眼神却不敢看锦衣卫大门。
王奇哑然失笑，锦衣卫的凶名深入人心呐，给了几钱银子便打发掉这捐客小厮。
北镇抚司衙门靠近皇城的承天门外，五都都督府的西面，与东侧六部隔街相望，实在是靠近权力中心的位置啊。
王二望着衙门外来往的青绿锦色袍，腰带绣春刀，昂首挺胸的锦衣卫，内心好生羡慕。
王奇暗笑，这些个锦衣卫出京师就身着飞鱼服好不威风，飞鱼服其实是僭越，回到四方城脚下就老实穿绿袍。
正了正心思，王奇迈步向前，寻了个七尺魁梧大汉打探。
“请问，蔡简蔡百户可在？”王奇询问着站在门前的魁梧大汉，此人黑须铜铃大眼，虎虎生威。
魁梧锦衣卫双手抱在胸前，无视王奇。
“请……”王奇以为他是聋子，加大声音，刚想再问。
谁料那汉子直接拔出腰间明亮亮的绣春刀，大喝：“闲杂人等勿来扰某！”
这一抽刀可把王二吓一退，缩着脑袋，显然对锦衣卫很是惧怕。
王奇可就恼怒了，你个北镇抚司门子装模作样，以为自个是典韦在世。
“吾乃平乡伯王奇，速去通报。”王奇自报家门，恶狠狠盯着这魁梧锦衣卫。
果然还得以势压人，那魁梧大汉陡然一惊，瞬间脸色苍白，躬身行礼不敢起身。
“还不去找人？”王奇懒得跟他计较，蔑视了一眼催促道。
大汉松了一口气，灰溜溜地跑进衙门里找人去了。
见王二脸上还一副畏怯样，王奇一脚就把王二踹翻在地，没好气道：“你个狗才别来现眼了。”
王二爬起来拍拍灰尘，摸着脑袋低头傻笑，从小就听锦衣卫长大的，见锦衣卫拔绣春刀心里就打颤。
不一会，一身青色袍子的蔡简健步如飞跑过来，咧嘴大笑：“进之！”
两人见面狠狠抱了一下，王奇端详着蔡简瘦削的脸，头发也蓬松，不由急道：“兴争，可是有郁闷事？”
当时在桃县可是意气风发，现今如此憔悴。
蔡简心里有暖流划过，故作洒脱道：“我哪有什么郁闷事，今日请进之喝酒。”
王奇也不着急，待喝酒的时候慢慢询问。
“进之，我先去衙里打个条子。”蔡简随意道，拍了拍王奇的肩膀，就转回衙里。
王奇暗忖，看来蔡简日子过得憋屈呀，锦衣卫本就不是办公署坐衙，得去外面查访办案。现在蔡简颓废的待在衙门，出去喝酒都得打假条。
约莫半刻钟，蔡简才姗姗来迟，脸色古怪，瞅了王奇半天。
半晌才纳闷道：“陆指挥使找你。”
王奇诧异，陆炳找自己干嘛？
“陆指挥使为何知道我在这？”王奇询问道。
蔡简翻了翻眼皮，低声说：“锦衣卫啥事陆指挥使不知道？”
看王奇还是有些疑惑，抚慰道：“不必担忧，你是有爵位的文臣。”
蔡简还以为王奇也是畏惧锦衣卫的名声，人之常情啊，自己看见陆指挥使就像老鼠碰猫。
“走吧，带我浏览一下北镇抚司。”王奇笑呵呵，心里有些眉目了，应该是嘉兴陆家那件事。
两人进入北镇抚司衙门，穿过正门就是六道小门，怪不得锦衣卫有“六扇门”之称，走廊各间办公署都是忙碌的锦衣卫，拿着文书盖印，气氛比较严肃。
带到最靠内的一间小屋，王奇竟有些期待，明朝最牛叉的锦衣卫头子就在里面。
“进去吧，不必紧张。”蔡简低声道。
王奇点点头，整理衣冠，猛地呼吸了几口气，随即脸色肃穆进去。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批公文紧锁眉毛，身躯精壮笔直如剑，浑身仪态沉鸷优雅。
“在下王奇，拜见陆都指挥使。”王奇躬身作揖，语气恭敬。
“平乡伯，坐。”陆炳的声音很有磁性。
王奇抬头，陆炳的眼神锐利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只是一眼就让王奇胆寒。
王奇坐在下首的三扇太师椅，只敢坐半边屁股，等待陆炳的询话。谁料陆炳只是低头批示公文案宗，晾着王奇。
一些勋贵在掌权者面前算什么，何况自己只是个伯爵。只能默默煎熬等待，王奇感觉喘不过气，这就是官威么。
足足有一刻钟，王奇心里焦躁不安，这时陆炳才搁置下毫笔，笑道：“平乡伯，老夫可是很喜欢你那首《竹石》”
简直是天籁之音，王奇松了一口气，谦虚道：“拙作见笑了。”
陆炳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向内室，行如鹤步，半晌后端出一杯茶递给王奇。
王奇恭敬接过道谢。
“嘉兴陆家那件事麻烦平乡伯了。”陆炳坐下后，开门见山。
王奇就知道是陆恨帅的走私事，自己处理得好像没问题，故作疑问道：“下官不知是何事？”
当然能忘就忘了。
陆炳莞尔，笑着说：“平乡伯无需如此，你是徐瑛的义弟，瑛儿是老夫的女婿，你我也算亲戚。”
王奇可不敢攀这个亲戚，心里吐槽你还有个女儿嫁给严嵩的孙子严绍庭呢，你是两边押注。
正思虑间，陆炳又开口说话：“听说蔡简是平乡伯的好友？”
王奇点头称是。
陆炳很随意道：“看在平乡伯和老夫是亲戚的份上，老夫提拔蔡简做千户，刚好北镇抚司空缺个千户名额。”说完锐利的眼睛看着王奇。
牛头不对马嘴，王奇都被搞懵了，但好友能升官总是好事。
“下官替兴争多谢大人。”王奇故作惊喜，拱手道。
陆炳点点头，随后端起茶杯。
这就撵人了？王奇无语至极，虽然很懵逼，但还是识趣告辞离开。
走出走廊，王奇还在琢磨陆炳的深意，想到蔡简升千户，王奇猛然醒悟，原来如此。
官场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自己帮嘉兴陆家免了走私之罪，对于陆炳来说是个很小的人情。政治上谁也不想欠人情，谁知道王奇以后会不会携恩图报呢？所以想尽快还掉。
陆炳于是随手升王奇好友蔡简的职位，算还了这个小人情。
不得不说，两个人情恰到好处，刚好能等价抵消。
为什么晾着王奇呢？那是警告，陆炳知道嘉兴浑水是王奇弄出来的幺蛾子。
王奇感叹，真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这就是大明顶尖官场人物，吾深感不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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