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溪苏早早起了床，向慕雅辞别。

二人一同走到村口，一路无话。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便送你到这儿了……”慕雅一派安然。

溪苏深深地凝望着她，忽的往前一步。抬起手扣住她的肩膀压向自己，修长的手臂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横在她的腰间，用力勒紧。清馥的苏合香在顷刻间席卷而来，密密织织。

“你……”慕雅立时浑身僵硬，瞪大了眼睛。

“多多珍重……”溪苏用力地抱着她，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永不分离。线条完美的下颌抵在她的肩头，轻声道。

“我会的……”慕雅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忙稳住情绪，做出回应。

“嗯……”溪苏终是松开了她，转身离开。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惜，君已陌路。

慕雅就这样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世界，走进自己的世界，走出自己的世界。

是的，他曾经来过。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他了……

村头柳树，千枝垂发为谁留；

避过岁月，剃度长情的风头。

她站在前尘风口，进不去也不肯走；

忽呛出泪，沏开满目的尘垢。

道旁枯草，戒了酗雨用多久；

是否长过，忘却一人的年头……

溪苏就这样静默地落然离开，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的生活，步入她的生活，远离她的生活。

是的，她如流星一闪、昙花一现过。可是，他再也不会遇见她了。或许，就此余生，心不会再动，唯剩下回忆汹涌。

他将只影都接风，午后月下与梦中；

而她始终，隐姓埋名于心口。

他穿过街口，有冬雪白头；

衰于艳阳最好的火候。

他步步回首，在盛世游走；

却也只想潦倒她眼中……

溪苏走后，慕雅在他俩依依惜别的地方，怔愣了许久。

直到灰灰的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冷冷的冰雨丝丝缕缕地扑在脸上，她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

可不是梦么？还是场春秋大梦！只不过，现在梦醒了而已……慕雅笑得苦涩，抬腿往回走。

她住在村子的另一头，失魂落魄地走了一刻钟，才走到了家。

回到家后，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她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慕雅心里猛地一颤，立刻奔到他面前。

“你不是走了么？”慕雅连指尖都在发抖，眼睛眨都不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在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场由思念编织而成的梦境。

“阿雅，我想过了，我不走了……我心悦你……我想与你做一对烟火夫妻，白首不相离……”溪苏幽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那么柔长，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我……”也许是酸涩，也许是失望，也许是痛苦，也许是庆幸，也许是欢喜……各种不明的情绪糅杂在慕雅脑中，犹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当初不是要我好好谢你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唯有以身相许……”溪苏似是忆起了她与他初识时的场景，扬眉浅笑。

“不可以！你不可以喜欢我，更不可以与我永远在一起！”慕雅闻言，急急出声。

“为何？”溪苏不解。

“因为，因为，我……我不喜欢你……”慕雅别开了头，病急乱投医、口是心非、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

“你若对我一丝真心也无，适才见到我时，为何会流泪？”溪苏咄咄逼人、步步紧迫。

“我何时……”慕雅一听到他的话，想都没想就开始分辩。同时，抬手向脸上摸去，却摸到了一脸的湿润。

“这……这是雨水……才不是什么眼泪呢……”慕雅连忙反驳。

“阿雅，我们可以不掩耳盗铃么？”溪苏苦笑。

“溪苏，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哎呀，你最好还是离我远一点！”慕雅咬着嘴唇，跺了跺脚，佯装成恶狠狠的模样警告道。

溪苏握住她攥得死紧、不断挥舞的拳头，薄唇轻启：“我若是说，不在乎你的身世呢？”

“你都知道了？”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揭穿，就如同结了痂的伤口，被人硬生生地撕扯开来。她大惊失色，犹若被巨石钝击，心中剧烈绞痛。

“见你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自然便明白了……”溪苏对她的过去没有分毫芥蒂，仅有怜惜。

“那你去而复返，也是？”

“不错……”

“既然你早就知道，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呢……我是个不祥之人，接近我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慕雅半阖眼帘，黯然神伤地开口。

“你不是不祥之人，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欣幸……纵然万劫不复，我亦将义无反顾……”溪苏转而握住她削瘦的肩，面上的表情如脉脉春风，冰雪也消融。

“溪苏，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愿意……救赎我……慕雅痴痴地看着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而是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跟随自己的内心。

一切尽在不言中……溪苏并未言语，而是与她额抵着额，摇了摇头。随后，拥她入怀。爱怜地轻抚着她的长发，发出心满愿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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