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同意见她，一是为了躲避宫里那个爱哭的小鬼，二是好奇现在的刘怡如想对她说什么。

当然，要是哭诉心酸委屈求她放过，那是不可能的。

但看刘怡如平和的神色，想来也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果然，刘怡如没让她失望。

“太后，没想到您还愿意来见我。”

秋野注意到她以我自称，也不多问，直接道：“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刘怡如点点头，说道：“我这几个月，虽身在冷宫，却也想明白很多事，今天是想求太后，送我去庵堂，我想抄经万遍，以求神明宽恕我曾犯下的罪过。”

秋野淡淡说道：“那些有什么用？被你害死的人又不会再活过来。”

有没有神暂且不说，就算有也没那么闲。

刘怡如没有失望，继续道：“那太后为何不赐死我呢？”

秋野心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刘怡如见秋野沉默，跪倒在地，神色中竟然有些虔诚：“太后，我知道您不会是为了让我看看刘家的下场，也不是为了向我炫耀。但我自知罪孽深重，恳请太后让我赎罪。”

在秋野的要求下，丞相府没有被满门抄斩。

只是问罪了该问罪的，这次的宫变可以算是陈朝百年以来流血最少的一次了。

百姓们基本都感受不到。

秋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抄几遍经文只是为了让你自己心安，又不能改变什么。不杀你，不代表你无罪，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秋野站起身，向外走去。

刘怡如看着秋野的背影，突然问道：“太后，您是为了程公公才会将陈缨赶下帝位吗？”

秋野脚步不停，十分随意的答道：“是的。”

“您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天下人能耐我何？我的天下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刘怡如见秋野大方承认，缓缓笑了。

陈缨，你看到了吗？你连个太监也不如。

……

十五年后。

秋野终于退休了。

因为小皇帝亲政了。

“母后，您真的要抛下儿臣吗？”小皇帝泪眼汪汪，十分不舍。

秋野难得耐心的说道：“你已经长大了，这天下都是你的子民，你要担起你的责任。”

小皇帝却泪如雨下，有些哀怨的说道：“母后，儿臣知道您不喜欢儿臣，但儿臣却拿您当亲生母亲。”

小皇帝心道，您只喜欢程公公。

想到这里小皇帝看向站在殿外的程鹤。

十几年过去，程鹤已经从小太监变成了九千岁。

早已没有了当初的谨小慎微，虽然还是身穿宦官服制，但神情平和中又带着些许威严。

小皇帝是程鹤一手带大，虽然恨他拐走秋野，忍不住偷偷的瞪了他一眼，眼底却也有些不舍。

“皇帝，好好看着你的天下，你的臣民，我不求你变成千古名帝，但也不能成为一个昏君！”

说完秋野心道，程鹤才是你母亲。

我都没怎么管过你。

秋野懒……咳……不懂国事，自然帮不上忙。

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上都是由程鹤打理。

姬攀因此事与她吵了好些架。

说是宦官把持朝政会出大乱。

能出什么乱子？她的崽可不稀罕这些。

秋野本来也没想着出宫，在哪儿宅不是宅？

虽然宫里有些无趣，但宫外也没有电脑啊，出去做什么？

还不是程鹤哭唧唧的求她，想要去看看这天下。

她被烦的没办法了才同意。

小皇帝是不是真的伤心她也不在意，只是留给他最后一句话：“姬家你不能动，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三日后，太后驾崩，九千岁殉主。

小皇帝停朝三日以表哀思，随后又封了姬宗才为镇国大将军，姬宗保为内阁大学士。

姬家荣耀更盛。

……

北地一座寒冷的小镇上，秋野冻的跟个鹌鹑似的，哀怨的看向程鹤，说道：“为什么来这里啊？”

程鹤有些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因为你说你喜欢雪。”

秋野一愣，心道她是偶尔说过喜欢下雪，但她又不喜欢天天下雪的地方！

这个小镇一年四季，有三季是冬天！

喜欢，也不能天天挨冻啊？

这里又没有空调暖气电热毯……

她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虽然确实有点冷，但心底还是高兴的。

她与程鹤离宫的不久前……姬攀死了。

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的一身旧伤，让他不能活的更久。

太皇太后在三年前薨逝，死前还冷着脸教训秋野‘检点’一点，让她杀了程鹤。

刘怡如十五年前就死了，就在秋野去看她的那天晚上，在冷宫自缢。

陈缨倒是还活着，但活的不怎么好。

秋野知道程鹤是见她心情不好，才想带她出来散心。

他以为她是因为那座皇宫，因为那座皇宫里没有了她挂念的人。

因为她总是站在高台上向北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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