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岸王府的管家早早的便捎来了话，说是要请牧也到府中去。牧也吩咐着桃笙将银质坊送来的钗子装上一套，又包了两包新茶，托过来的管家先带回去。

待她乘小轿到王府来，杜蘅早已派人在门口等候，引着牧也从正门到了内堂。

里面是四四方方的屋子，一张滇南雕花实木圆餐桌，旁侧配着六张同样材质的木椅，临窗前一对上等的紫檀官帽椅，瞧着纹路和样式，倒该是大内的制品。

那对头端坐着一名女子，她的发宛成云髻，配着一支青玉雕花双尾钗，压住留仙裙摆的禁步随着她的起身发出轻重有分、缓急有度的声响，瞧着倒也是一副端庄的模样。

牧也和她福了福身，算是见礼，杜蘅含笑着招待她道：“你哥哥还有公务要忙，你也不必拘谨，只当是自己家就好了。”

牧也笑着应了，再看桌上，摆的是几样家常小菜，样式简单却极为清淡可口。杜蘅知道她好这一口，特意命人取了一壶暖酒，亲手替她斟上：“想着鱼肉之鲜咱家里做的肯定不如大内的可口，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几样小菜却还是我让厨房特意做的。”

牧也连忙尝了几口，笑道：“难为姐姐这样用心。”

杜蘅听她夸赞，心中一喜，却仍是谦逊的道：“别夸我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牧也面前的酒杯填满，“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牧也心中暗笑，想着是终于聊到正题上了，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神态认真的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少翊能帮上忙的自然竭诚而办。”

“我是想请你看看能不能让我妹妹作为陪嫁的侍女跟到南济去。”她听着牧也这样说，也就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容上不自觉的泛起了羞涩的红晕，清秀的眸子在说完之后更是很快的垂了下去。

牧也将手中的筷子放到停筷石上，一双疏离的眼眸闪露出惊奇探寻的光芒：“能跟我说说让你产生这样想法的原因吗？”

似乎是触及到了她的往事，她努动着唇角，整理着脑海中闪烁而出的画面将它们汇集成合适的语言道：“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和妹妹跟着叔父流亡至京，后来妹妹被叔父送到戏园子里去……你知道的，”说到这里，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凄苦的笑容：“到那里的姑娘即使是够幸运的，也就是让富豪子弟瞧上，赎身出来却也难免孤苦一生……而且我妹妹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我就想着有这么一个机会，好歹为她争取一下。”

白皙的指尖不断拨弄着放在手边的银质小筷，牧也虽然能从她的角度理解这样的想法，却还是觉得她有些过于理想化。正思索着不知如何向她表达时，杜蘅已经觉察到了她神思上异样，笑道：“若是难办就算了，也没必要……”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牧也打断了她的话语：“只是我在想……”她还是在思考着力求找到一个极好的表达方式：“咱们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将皇家的生活想的有些过于美好，因为你也知道，那其间的勾心斗角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一样的。”杜蘅果决的摇了摇头道：‘在京城，她的生活是一望见底的，但到了南济，或许还会有些别样的转机。”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的理由我也认为合情合理。可是你知道，在大苍她还有你能互相照顾，到了南济，可就只有她一个人了。”牧也似乎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话语说的更到位一些。

“我知道……我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

牧也看着她面容之上那种来自于深刻思考｀谨慎考虑而显现出得果决，笑笑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这么办吧。也就这两天吧，还请令妹到我府上，也好尽早安排。”

算也把这事交流的清楚了，两人又聊了聊京城里近来发生的趣事，及到了临近傍晚，才告辞而出。

打门儿出来，正遇上桃笙过来找她，说是宫里的苏娘娘今晚过生辰，派人来请她过去。

“哦，确是和我说过。”牧也一面登上小轿，一面问道：“给娘娘的寿礼送过去没有？”

桃笙道：“早就送过去了，奴婢挑了几匹上等的蜀锦，连着先前准备好的寿字图一并送了过去。”

因请的都是内廷中人，宴席就只设在了苏娘娘宫殿后侧的保元堂。那地方倚窗临山水，离着开崇帝的寝宫也近，来往过路都很方便。

待牧也到时，宴席之中已经坐了不少宫中的主子，牧也眸光一敛，向迎过来的苏绰施礼道：“少翊来迟，还望娘娘恕罪。”苏绰握上她的手，牧也又是连忙恭贺她生辰安康，福泽无疆。

苏绰笑道：“要说本宫也只是比你大上几岁，想着也能和你聊的来，只是这中间隔了辈分。还望你不要因此而生分，时常到本宫宫里来坐坐。”她的声音在众宫娥之间算不上柔美，落在耳中却是饱含风情，她的肤色极白，体态丰腴，眸光顾盼之间已是暗然生波，只是对视的短暂瞬间，牧也便明白她不及面露出来的亲和，也不及表露出来的万种风情。

牧也笑赞道：“娘娘今儿的气色真好，鬓间的珠钗样式别致，想来应该是最近新出的款式？”

苏绰一笑，抬起的指扶过鬓间的盘云托花绕金八宝钗，“这是本宫从娘家带过来的，却也不是什么新款式了，想着少翊常在京城，未见过倒也是正常。”

原本只是随口之间的夸赞，却因着她的动作不禁多看了几眼那戴在鬓间的珠花。

苏绰依旧拉着牧也的手笑道：“这算是咱们第一次在私下的场合见面呢，本宫想着该给你准备些礼物才是，第一次见就觉得它和你合适，”说着她从钤云手中接过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双虎头布鞋。

牧也仔细看过那双虎头鞋，做工是很精致，只是其上的纹路在大苍也是没有见过，想来又该是她娘家那边的东西了。

果不其然，边听她说道：“这东西在我们那边是最避晦气的了。”

牧也忙让桃笙好生收下，笑道：“到底是娘娘想的周到，少翊有幸，竟先沾了娘娘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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