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苍接壤的只江近来不断排出小队的骑兵侵扰大苍的边界，掠夺马匹｀粮食。因着骑兵本就转移的快，又是以极少的人数结成的分队，不易集中攻打，况且朝廷内部又赶上有太子兵变一事，开崇帝便不愿在这上面牵扯太多的人力和物力，所以也就听取了宜王的建议，在东侧的长沪，永安两地开设商市，允许两国之间进行商品贸易，指望着能以正常的贸易方式来满足边界之处的人对金属材料｀食盐等物品的需要。

夜漏五更寒。

朝臣早已上殿。

这样的时辰里，偌大的殿堂之中即使毫不间断的烧着地龙仍然是丝毫没有暖意，宽大的朝服似乎没有任何保暖的作用，反倒是将周围的寒气圈拢其中，久久无法散去。

朝事已经进行了很久，依旧是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暗中活动的双腿在这时已感受到了麻木，似乎在迫使着人接受僵硬的寒冷。

这一刻却突然期望有些事情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至少会被赋予一个活动的理由，而不是这样等待着寒冷将自己一点点的侵蚀掉。

没有人会因此而终止，要说的人，还在继续……

兵部尚书王伯温进言道：“皇上，据长沪｀永安两处送来的报告，市通之后的边界问题仍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或者说，它与我们预想之中的效果相差甚远——只江的小队骑兵仍然会不时来犯，市场上由只江过来的商旅更是对我大苍的子民多方欺压，更有甚时，他们早上卖过来的货物晚上又派人抢回去，如今弄的长沪｀永安两处的商贸滞停，人心惶惶，百姓更是多有怨言啊。”

开崇帝阴沉着脸看向牧桓，也不说话，却迫使着牧桓向前一拱手，道：“儿臣，愿为此事负责。”

“负责？”开崇帝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意，如果说牧桓会死在他弯扯而出的弧度中，也没有丝毫夸张的含义：“你负责？！因为你的建议，两地的百姓饱受其苦，因着你的建议，大苍在只江人的眼中是软弱的，就连朕，在绍熙帝的眼中都是怯懦之君，你的建议提得好啊，真是好啊。”

立于大殿中的牧桓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了，一瞬间，大殿之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混着那种阴冷的温度，几乎没有给人留下喘息的余地。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很乖巧的不发一言，垂下的眼眸看着自己的鼻尖，生怕着丝毫的流转就会个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大殿之中静的仿佛没有生命，就连着较大的呼吸声在这时也是丝毫都听不见的，侍立在门边的小太监快速的对视了一眼，便很规矩的低垂了眉眼，但只是那瞬间的对视，就已经清晰的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站得离开崇帝最近的唐济这时不禁暗暗叫苦，遇到这样的情况，作为殿臣之首的他又怎能不言，可是又说什么呢，只得是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切莫动怒，宜王殿下也是一片好心……”他本就觉得开崇帝方才的言语有些思之过深，原想着开崇帝这时也该平缓下来了，毕竟是一向宠爱的皇子，自己这么的劝解几句，还不就和下脸来，没想开崇帝直直的打断他，阴笑道：“你这时又来说好话了不是？你和宜王还真是好呢！”

唐济一愣，不明白这是从哪儿牵扯出来的干系，他并不时常听到开崇帝这样阴阳怪气的言语，因而他甚至还期待着开崇帝能够继续向下将这些话说的更明白一些，可开崇帝就像看明了他的心思，恰恰好的终止了言语。

等不来自己想要的答案，却需要做出一个满意的回答，唐济只得小心翼翼的揣度着开崇帝的意思道：“臣和宜王，也就是几面之交……”他大概是对自己的话语中的力量太过有自信而忽视了大九司的存在。

开崇帝显然很不满意他的回答，冷哼道：“几面之交？那你唐济在册立太子的时候在六部之间跑的那样勤快？要不你来告诉朕，一个没实实在在办过几回差的王爷，他那上百件册本是怎么来的？”

满堂的官员听到这时方明白了开崇帝的气结所在，其实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干过类似于唐济做的事情，但浑水没有波及自身，谁又会自找麻烦呢。以至大殿中仍旧是没有一人言语，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在顷刻之间沉了下来。

唐济惨白着脸色，额角处不断有汗珠滑落，开崇帝方才的那些话语他在前两天就听过，如今重新提起来只怕是要借着他唐济打击在场的人呢，只是这时的他，丝毫没有思考这些的余地。

旁侧的牧桓想要辩解性的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实在没有再言语的意义。

良久，方见开崇帝挥了挥手，他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疲倦：“行了，都下去好好想想吧。”

两人连忙应了，也就一前一后的从大殿之中退了出去。

感受着殿外自由的空气，牧桓长舒了一口气，巧妙的忽视掉了心中的惴惴不安，延长感受着在开崇帝开口之时带给他的如蒙大赦的快感。如此，就更衬托着唐济紧锁着眉头，心中难安。他知道对开崇帝而言，他已经犯下了为臣者的大忌，想要再回到早先的崇高地位，怕是有些困难了。

此时的两人似乎也都明白，开崇帝的赦令使他们失去了继续参与讨论的权利，也使宜王失去了补偿的机会。

大殿内，开崇帝似乎已经忘却了方才令人极为不愉快的插曲，就着军报上的情况问道：“大家对开市的事，都有什么看法？”

在场的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时的他们谁都拿不定主意，却又不得不言语，于是纷纷进言道：“皇上，边界的事，当以怀柔为主……”

“废太子兵变刚刚平定，再行战事，恐怕不利于朝局的安定……”

“皇上……”

开崇帝的脸色显得愈加的阴沉，坐下的朝臣有所觉察也都渐渐的禁了声，左右相顾，不知该说些什么。

开崇帝突然点名问道：“和则，你瞧着此事该当如何？”

和则原本是进宫回旨汇同三法司彻查太子一事的结果，正巧赶上，便被留下来议政，他原本只是含笑淡然的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没想着皇上点名，只得行礼回道：“臣想着自己对边疆的事务不及少翊殿下熟悉，陛下还是问问她吧。”

一句话，又使得在场的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给开崇帝料理茶壶的牧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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