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顾野朝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和姜算算初见的那一天，他坐在她的座位。

她的书桌，刻着一瓣小小的绿蒜芽。

她揪着他的衣领，说：“喂，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他还梦见，她在游戏里，给他发了伴侣邀请，附言说：“喂，敢不敢让我在你的世界里纵火撒野。”

他还梦见，初次去星岭村，他被大白鹅啄伤，她随手揪了棵小飞蓬就给他敷伤口。

他故意喊疼，她就怼他：“一个大男人，还怕疼？那就疼死你！”

而今，他是真的很疼，很疼，很疼。

他还梦见，为了每天能陪她坐公车回家，他硬生生坐错好几个站，再搭返程回家。

他还梦见，他和她一起吃碎冰冰，一起吃冻痴，一起吃她喜欢吃的小零食。

他还梦见，他第一次和她接吻，那个长达二十五分钟的初吻有多愉悦，后来也就有多么虐人。

吻后，她像个渣女一样的说：“不要喜欢我，我们不会有结果。”

他还梦见，毕业典礼上，她给他戴上她的徽章，并霸气的宣言：“顾野朝，你以后，就是我姜算算的男人了！”

他还梦见，她生日那晚，他用999架无人机，为她造了一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星辰大海。

他还梦见，她抱着奖杯，而他，抱着她……

他想要这样抱着她一辈子。

可最后的最后，他却梦见……

梦见……

梦见她不见了……

在他手上，不见了……

·

九班同学都回科大上学了，顾野朝没有回去，他请了很长一个假，在家里养伤。

说是养伤，实则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去守在实验室那里。

乌启越有好次也请假跑回来。

然后每天晚上，就抱着周寂林的一件衣服，坐在床上哭。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个找不到爸妈的小孩子。

·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缓缓流走。

顾野朝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星岭村看望姜外婆。

姜外婆变得沉默寡言，即使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全是泪水。

顾野朝至今都忘不掉姜外婆说过最痛心的一句话：“女儿不见了，儿子也不见了，最后连我的孙女，都不肯留给我。”

姜外婆还说，她很后悔自己没有防备过周家的小孙子，她以为周奶奶意识不清了，周寂林又傻里傻气的，不会有人再知道，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周家人手里。

悔啊，好悔。

若说悔，顾野朝也有悔。

他后悔那一天，不应该心软，陪姜算算一起去周寂林的家……

捻着手腕上的红绳，顾野朝静静站在阡陌上，举目望向茫茫苍野。

田野小径中，机器人小尾巴随在姜外婆身后，陪着姜外婆走过了稻田，又走过了麦田……

春夏秋冬，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

姜外婆的身影渐渐远去。

顾野朝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想起自己和姜算算在这里犁田的情景。

想着想着，他忽然自言自语的说：“外婆，这是我最后一次，过来看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的。因为我……”

他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之上，阳光明媚璀璨，云彩洁白无瑕，而他眼底，却缀满泪花：“因为我，要去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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