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阵静默，只有落地钟钟摆不知疲倦地来回摇摆，父子俩一坐一站，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搭理对方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长陵洄率先败下阵来，他开口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把你妹妹当抢使？”

“这事是儿子欠考虑了，”长陵渊顿了顿，垂下眼睫，不紧不慢地说道：“您和母亲不是一直希望我早日成婚吗？我最近正在往这方面努力！”

长陵洄闻听此言，缓了缓脸上的神色，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厉，问道：“哦？你有合适的人选了？是哪家的女儿？”

长陵渊抬头看了看父亲，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隐瞒下去，就说了，“是外相长女——望月静熹。”

“你说的是谁？”长陵洄兀自不相信，他又问了一遍。

“望月静熹！”

“呵，你……你为什么偏偏选他的女儿？”长陵洄咬着后牙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好像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长陵渊将薄薄的眼皮耷拉下来，遮住眼中的嘲讽，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响在静谧的书房里，“为什么不可以是他的女儿呢？”

长陵洄伸手一拍桌子，呵斥道：“你不早就心知肚明的吗？你是诚心想要我难堪是吧？”

长陵渊站成了一棵人形的松树，并没有被他的色厉内荏吓破胆，反而火上浇了一碗油，“这事，皇祖父应该是同意的。”言下之意，你去找你父亲，别把火撒在儿子头上。

长陵洄冷冷一笑，“你拿你皇祖父来压我？好，好，好得很，真是翅膀硬了，啊？”

父子俩不欢而散，长陵洄看也不看长陵渊，气冲冲地走出了书房，看他的样子，还真打算去质问老父亲，经过客厅时，意外看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元司长，有什么事？”长陵洄对元康白说道，说着，他偏头看了看站在元康白身旁的当雎良卉，不过一瞬间，又把头转了过去。

元康白躬身朝长陵洄行了个礼，“殿下，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出了这样的事，内廷司上下都感到万分抱歉，所以出了一份详尽的计划，其中一项是请溪公主今天下午出席皇家学习院的义卖活动，届时，还会有电视实况转播，皇室一向热爱公益活动，政府也一向倡导慈善从小做起，请公主殿下去义卖活动现场走一趟，也正可以起到带头的作用。”

在场的，除了还懵懵懂懂的长陵溪，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上午那场闹剧不是例外，而是皇室公主出席活动的其中一项而已，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好不过了，至少可以显示皇室中立的态度，不偏不倚的态度才能让那些不怀好意之人不能借题发挥，以此来攻讦皇室不遵守《皇室典范》，因此，长陵洄和丰绅明珠都同意了下来。

当雎良卉上前一步，弯腰对长陵溪轻声说道：“公主，那请您跟我去准备一下吧！”

丰绅明珠和颜悦色地拒绝了她，“就不麻烦当雎尚宫了！”说着，便拉着长陵溪的手，去了内室。

当雎良卉行了个“腹礼”，便退到一旁，安静地当个人形背景板。

而长陵洄还是没有打消去找成和帝的念头，安排好东宫里的事宜，便赶去雅室，他是知道成和帝的习惯的，午休之后，会到雅室喝茶下棋，成和帝的确的在雅室喝茶，下棋，不过，不是在午休之后，人的定时定点的习惯被打扰，过后是很难再继续，睡眠也不例外，尤其还是个年过八旬的老人。

成和帝听到宫人来禀，说的太子求见，他老人家有片刻的愣神，过了一会才说道，“让他进来吧！”

内侍将长陵洄引进雅室，便躬身退了出去，这也是成和帝的习惯，他不喜人打扰，午睡后过来下棋也都是抱着一本棋谱孤本，自己跟自己下，很有些闭门造车的意思。

此时，他正照着棋谱摆弄棋子，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只是声音里略带一丝疲惫，“来了，有什么事吗？”

长陵洄脚步一顿，他望向临窗而坐的老人，他的腰背微微有些弯，那记忆里颀长高挺的背影已经被岁月打磨成现如今这副光景了，有一瞬间，他觉得父亲可能是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皇帝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长陵洄在成和帝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向成和帝，对上成和帝眼睛的那一刻，他刚刚的那一瞬间感概就立刻土崩瓦解了，纵使他的身体苍老了，岁月也没有带走他身上那种仿佛天生的摄人心神的威严，那种仿佛从深渊里射出的视线压得长陵洄喘不过气来！

成和帝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有什么事吗？”也许，这对父子都将自己有限的耐心贡献给了民众，并没有留下一滴给自己的儿女！

长陵洄在老父亲不耐烦的目光下，斟字酌句地说道：“您怎么会属意望月照城的女儿当阿渊的皇妃呢？”

成和帝闻言，抬眉看了他一眼，暗暗一叹，并没有当即就回复他的问题。

长陵洄不敢催促他，一直看着他将孤本上的残局复盘到棋盘上。

“望月照城的女儿有什么不好吗？”成和帝沉眉，看着棋局，好似才想起长陵洄的问话一样，他拾起一枚白子放入棋盘中，漫不经心地又补了一句，“那孩子，据朕的了解，品性与个人生活都没多大的问题，皇室不能再娶一位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皇妃了，你应该懂的！”

长陵洄握紧了桌子底下的手，“那也不能是望月照城的女儿！”

“怎么，你还记着十五年前的事？”

“儿臣终生难忘！”

短短几个字几乎是从长陵洄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掷地有声，可见是恨极了，“望月照城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当年要不是他，怎么会出现佩里威孚案，皇室更不会被那帮不知感恩的狼崽子威胁，导致内庭司处处受制于人，这一切都是因为望月照城，父皇，难道您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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