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大体没问题，一些小节咱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她的安置问题了。”纪灵枢指出了目前最大的难点：纪若望究竟该如何安置？

纪若珽“蹭”得跳了起来，手握成拳面露凶光，“捆起来装进袋子里打包带走！”

纪灵枢也装作摩拳擦掌，“好主意！”

下一秒，纪若珽就颓了，“说真的，这事难办。”

“要不让她扮作医女？”纪灵枢提议道。

“不行吧，她根本不会医术啊，如果真有人找她看病一下就穿帮了。”纪若珽立刻否决道。装作医女确实可以让随军的士兵们尊重纪若望，可是这样的欺诈行为，早晚会被揭穿。

“那让她装作普通士兵？”

“怎么可能让她跟那些臭男人住一起！这是诱使我犯下杀人重罪！”纪若珽顿时嚷嚷起来，坚决反对这个提议。

“那你说怎么办？”纪灵枢连着提出两个方案都被否决，决定甩锅纪若珽。

“我看要不直接让她尾缀在队尾，跟着走得了。”纪若珽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这是最简便的方法。

“跟队尾？你说的容易，如果在队尾她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知道。”

一时间，两人都与些犹豫不决。

过了半晌，纪若珽忽然一拍大腿。

“要不，让她装作咱俩的小厮，这样就算被发现是女子，其他人想必也只会说咱俩是纨绔子弟。”

纪灵枢想了一想，同意了，“我也为她加个混淆咒，这样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能发现，只是我学艺不精，希望不要闹笑话吧。”

于是两人便去驿站里提纪若望，纪灵枢把她捉来在脸上涂涂抹抹，又薅了几绺马鬃给她贴了假胡子，把一个二八少女硬生生画成了个黑脸大汉，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矮了些，削减了一点长相凶恶带来的威慑力。

纪灵枢以灵力封住纪若望的嗓音，使其变得深沉，又把一面铜镜递给纪若望，“好了，自己看看吧。”

纪若望低头看了一眼镜子，险些没把手里的镜子一把扔出去。

“你这是趁机打击报复！你这画的简直是麻胡子！小孩见了都能吓哭！”纪若望追着纪灵枢要揍他。

这实在是太丑了！三角眼，半截眉毛，酒糟蒜头鼻，这根本不是小厮的脸，这是通缉犯的脸！纪灵枢画这么丑的脸难道不会做噩梦吗！亏他想的出来！

“不丑不丑，男人嘛，不在乎长相的。”纪若珽想安慰安慰纪若望，但是看着纪若望现在这张脸一时之间也有些词穷，想不出什么夸奖的话。

“就是，虽然你脸丑，但你心灵美。”纪灵枢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有这样一张脸，再不会有人怀疑纪若望是女子了。

“你还好意思说！”

纪灵枢躲在纪若珽身后，见纪若望还要追，脚底抹油一般的溜出门，不知去了哪里了。

纪若望气得喘着粗气，不过她现在渐渐平静下来了，她决定从今天起不照镜子了，只要看不见自己的脸，受到惊吓的就只能是别人，反正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于此同时。

朝歌城中，未央宫中。

中秋将近，由于商桓的丧期，今年宫中并不会有任何的庆祝活动，而且现在整个未央宫一片死气沉沉，就算张灯结彩也并不会凭空生出人气来。

商元祗打算在中秋节去皇陵看看杨六娘，或许再顺道安抚一下鹿黍离，自那次鹿黍离来信以后，他还没有再同他有过联络，他没有直接否决鹿黍离回乡的请求，只是装作没有收到来信，这是帝王否决臣子的申请的惯用伎俩。

商元祗找来煮海，让他帮忙安排后天微服出宫的车架，自己赶快赶工处理机要文件，争取为那天腾出充分的时间。

这两天渐渐开始收到陈守愚传回来的军情，他也在着手安排商瑜嘱托的事情，这并不简单，明明是荒年，还要连着支撑四场战争所需的军费，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大臣们反对商瑜出征的奏折多的如同雪花一般，大都来自筹措军饷的官员，后天晚间最好再抽出时间和商瑜仔细就此事再商议商议。

两天后。

商元祗坐在马车上，马车趟过积水，发出车轮破开水面的哗啦啦的声音。商元祗心中有些雀跃，这是他多少天以来第一次出宫。

他原本没有这么执着于外面的世界，直到这次回京，直到那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不仅有这一隅宫殿，还有亿万生灵，每一个都有着独立的思想与灵魂。

“陛下，皇陵到了。”

就在商元祗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时，马车已经停了，煮海掀开帘子请商元祗下车。

皇陵几乎是对称的，下车后最先看到的就是两列参天的龙柏，皇陵阴气重，是适宜柏树生长的环境。商桓的陵寝是他登基十年后建的，每一任帝王大都希望在自己生前就建造好自己的陵寝，以防子孙后代轻视，只有自己的监督才是最有效的。

杨六娘的大宫女等候已久，带着两人前往杨六娘的住处，远处，皇陵的护林人正在挨个的给树浇水，有了树木，各式的鸟雀也都来筑巢，虽然没有人声，但是皇陵中生机勃勃。

商元祗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很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也能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长眠，商桓忙碌了一辈子，这样的宁静或许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杨六娘的屋子就隐没在这片草木间，比起椒房宫，这里朴素的过分。

杨六娘穿着素色的衣服，正在屋外借着天光誊抄《法华经》。

“娘，我来了。”商元祗轻声说。

“来，坐下吧，今年中秋佳节也不能好好庆祝了，你就来这里放松一下吧。”杨六娘微微笑起来。

商元祗忽然感觉母亲变了。

少女时代的杨六娘像新酿的酒，任谁都知道那是芬芳扑鼻好酒，一切甘洌都显露在外，遇到什么都毫不畏惧，情绪也很少遮掩。

嫁为人妇后的杨六娘是一杯醇酒，单看颜色或许会以为那就是一杯清水，喜怒不形于色，入喉才知道酒之烈。

现在的杨六娘是剩在坛中的一点残酒，酒气都已挥发在空气中了，余下的尽是无味寡淡的液体了。她无所畏惧，但是却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放在心上了。

就像她供奉的那尊菩萨像，面目慈善，而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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