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摇头,“是阿姐斩钉截铁地要我回来,她说她有办法进去。”
“是吗……”冯易殊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那再等等,我安排了人守在咱们家附近,要是中午以前阿姐还没送消息回来,我就再去魏府那边看看。”
兄弟俩望着炭火,又一次陷入沉默。
“五哥,”六郎轻声道,“魏行贞……真的是妖吗?”
五郎用夹子拨了拨火,“……你别想太多。是不是妖,再等三天就知道了。”
六郎若有所思地看着冯易殊,这目光让冯易殊稍有些不自在。
“怎么?”他忍不住开口问。
六郎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
“我去睡一觉,五哥要是有什么新消息,记得告诉我。”
“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五郎问道。
“还得再回趟岱宗山。”六郎微笑,“得和姑婆,还有二哥三哥他们都说一声,我平安把阿姐送到了。”
冯易殊微怔,“……二哥三哥怎么还在山上?陛下这都临时回京了,他们没有一起回来?”
“他们和杜天师好像还有些什么事吧,”六郎答道,“五哥若是有话,我可以代为传达。”
“……没什么,”冯易殊喃喃,“你去睡吧。”
六郎离去,冯易殊独自坐在厅中发着呆。
清晨的时候李氏醒了,起来与仆妇一起张罗一家人一日的吃食,冯易殊也去帮着打下手,听母亲唠叨她年轻时候的事情。
李氏显然对这个别院特别满意,或许因为她自己是小户出身,重回到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院就觉得特别亲切。
而李氏一干起活儿来,嘴就和手脚一样停不下来,只不过这次冯易殊一次也没有打断,李氏终于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有心事啊?”
“没。”冯易殊把墙角堆积的白菜搬到灶前,“就是有点累。”
“有点累就去睡一会儿。”
“不想睡。”
“还是有心事啊?”
“没有……”冯易殊拖长了尾音,“就是老觉得心里空空的,闲下来就不知道做什么好。”
李氏笑了一声,“天底下好姑娘多的很,有时候错过了也不可惜,等这阵过去了,娘再用心给你找找——”
“停。”冯易殊瞪了母亲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和阿予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才不是——”
“娘可没提阿予。”
冯易殊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脸上突然浮现许多懊恼神情,“……我跟你讲不清楚!”
见冯易殊转身就要跑,李氏追了一句,“喊你爹和妹妹起来,一会儿吃饭了!”
五郎踏进院子,就见冯远道和小七两个人在院子里做五禽戏,老国公也在,不过他只是站在一旁笑着围观。
从前思永斋和小七的院子隔着一段距离,小七还从不知道父亲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做操,今日见了,半是好奇半是嬉闹地学了起来。
见五郎从厨房出来,冯远道招了招手,喊他一块儿练。
冯易殊摇头拒绝,但他也不想进屋一个人待着,就两手抱怀站在门口,看着小七和冯远道打拳,等到李氏端着粥出来,一家人才进屋围坐吃饭。
才刚坐下,冯远道脸色就一变,他指着桌子,“诶,我昨天放这儿的匣子呢?”
“别一惊一乍的,”李氏道,“看你那么宝贝那匣子,我昨晚就给你收起来了。”
“放哪儿了?”
“床头。”
冯远道饭也顾不上吃,先跑回屋查看,过了一会儿才又心平气和地抱着匣子走了出来。
冯易殊看了看父亲怀里的东西,“什么匣子啊?”
“你们祖母生前留的匣子。”冯远道笑吟吟的,“特意为我离家出走准备的。”
小七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冯远道又接着解释,小的时候冯黛经常抱着他看地图,和他玩假想游戏,如果将来有朝一日突然就要远行,他要如何通过层层关道,逃离长安。
“逃离长安……去哪里呢?”
“哪里都行,只要是长安以西,幽州以北,襄阳以南,渤海以东的地方。”冯远道笑着道,“哎,我小时候不懂事,还以为这是真的呢,天天问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小七笑起来,“那祖母怎么说啊?”
“她煞有介事地告诉我,等时候到了,她会说的。”提起母亲,冯远道又有点伤感,“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她也偷偷备了好几个别院呢。”
小七又问,“……为什么要备别院啊。”
“当然也是为了跑啊,”冯远道答道,“狡兔三窟,要是像前天那样直接被围在了家里,那可就跑不掉了!”
冯易殊一怔,“所以爹你是……早就准备好了?”
“对啊,”冯远道哈哈大笑,“准备了四十几年啊,今年终于跑上一回了!”
李氏头一回听丈夫说起这件事,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已经有点记不起冯黛的容貌,毕竟在她嫁进冯家不到一年的光景里,冯黛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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