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越族少女劈头盖脸般落下的首句诘问，她并没有对其轻易便道破了自己施用易容秘术的事实而感到意外，反倒对此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明澈的眸子直直地盯在越族少女的脸上，能够看出她真切地对其口中的阿蒲怀着担忧和关心，但……却似乎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

一股朦胧的纷缭感隐隐泛上心头，忽而有些不想与之搭话，仅仅是看着对方便有一种不知名的冲动。

姑芫看着眼前的“阿蒲”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样子，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由略微退了半步。纠结地咬牙几息，方才颤了颤唇继续向她质问：“你到底将阿蒲怎么样了？要是阿蒲她出了什么事，我一定饶不了你！”

对于姑芫强装了一副厉色的追问，她仍是不答，直到将其注目得几乎要忍不住再度发声时，方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既已知道我不是姑蒲，为何还要替我解围？直接让你的族人将我捉住不是更好？”

这话不禁让姑芫哑然凝噎，她不自觉地移目瞥了眼竹楼的方向，单纯净澈而些微茫然的眸子中似乎有着轻怨和微羞……

望着姑芫这下意识的举动，先前的猜测似乎已是确定无虞，心也随之安定而微喜。

但除此之外，更加明显还是一股油然而发的酸意，就像是打翻了一瓮陈年老醋，可教自小不喜食酸的她分外不适，粉嫩的双颊继而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鼓起，可又瞬间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情态有些露了相，不免重新板肃起了面上的表情。这一通来回之下，心底反倒因此而更加有些不愉。

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阿蒲”面上几经轮转的神态变化，纵然不知为何，一时语塞的姑芫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向她道出个中缘由，只是色厉内荏地作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试图为自己与她的对峙更增一分气势：“姑芫帮你自然是有理由的，所以你到底将阿蒲如何了？若是你伤害了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含着异样的心情无声地与姑芫对视了几息，明明是一句话便可结束的事，可不知怎的，此刻她偏偏有些不想就这么说出实情。

面色平静地看着姑芫，她波澜不惊地缓缓出言：“如果我说……我真的已是害死了姑蒲呢？”

转换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凉意，似乎她说的确实就是事实一般。姑芫闻言，也是不禁愣怔，那对她来说虽然算不上亲善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太过敌对之感的面色也是凝肃起来。

“阿蒲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从以前开始她就帮过我很多……如果，她真的被你害死的话，即便是我，也是会生气的……”

“是么……”

她看着姑芫严肃的神色，知道眼前这个看着颇显柔弱的越族少女并不是在开玩笑。

“或许我可能并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会努力为阿蒲报仇。”

姑芫的眸中似有什么在燃烧，足以让人体会到其认真。

她定定地望着，忽而轻声反问：“为何不直接将我的身份宣之于众呢？那样，岂不是会轻松很多？我一定会被你们抓住，你也一定能如愿地替你的好友报仇。”

这一句，却是让姑芫的气势一滞，顿时好像有些不知该怎样回答：“……因为……因为……”

犹豫了半晌，也未能明白地道出个中缘由。

亲眼见着陷入纠结的姑芫再度无意识地将视线瞟向竹楼，她不禁抿起了唇，只觉胸臆之中似有一股酸意蔓延。没了与之继续言语拉扯下去的心思，率先在姑芫吐露出心声之前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好了，你放心吧，那个姑蒲，我并没有将她怎么样。”

得到了好友平安无事的回答，姑芫一时欣喜，久悬的心落了地，那有限的一点对眼前这个抢占了好友身份之人的埋怨和敌视也霎时消散了不少。此刻与之相对，似乎只剩下了一点醋味和连自己都未觉的竞争之心。

然而，姑芫不知道的是，这个看似面无表情、神态自若的人，内里却怀着与她相差不多的心思。

小院中的两位少女相对而立，似乎又要再度陷入僵持。

最终，还是她微微浅笑着首先出声：“所以，那个拜托你出面替我解围的人，真的不准备让我见见么？”

看着眼前这个与阿蒲一般容貌，却分明展现出一种阿蒲和自己都不具备的温婉自信的气质的人，姑芫只感觉像是在面对姑罂那样挫败。而这句话一出，更是让她有些泻了气，不由恹恹地朝竹楼上望了一眼，再转眼看向对面的人，滞了半晌，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跟我上来吧”。

跟着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地磨蹭登楼的姑芫，她的心中亦非表面那般平定，秋水般的眸子罕见地凉波轻泛，似要看穿竹门窥见其后藏着的人。

先前被姑芫紧紧闭合上的竹门又被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静滞一息后，从门缝处猛地蹿进了两道娇柔的身影。

他在屋内坐得稳如泰山，一双幽邃的墨瞳静静地看着第一时间又合上了门扉的姑芫和几乎是被她硬拽着进来的人。

面容陌生的少女揉着被姑芫猛拽了一把的腕子，神色微恙地看着犹为小心地将她拉进屋中的姑芫。明白其因害怕被有心人窥探屋中之人而想着要尽快进屋的想法，但她知道若真有人对此怀疑，那个没事人般端坐着的人早便会被捉住了。

然而，她心下虽对姑芫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心情却是无端变得不大爽利起来。

尤其，是这个被自己担心如许的人，竟这么悠闲地坐在那，甚至不知以何种手段勾搭上了一个越族少女时。

“羡鸳姑娘？你可还好？”

清峻的男子施施然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似乎是迟疑了一瞬，方才犹为关切地开口。

从男子口中吐出的名字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心中纷缭的情绪不由一滞，却又在看到姑芫趋近的瞬间重新添了把阴火。

“好，当然好。有归桐公子引开毒灵，又有这位姑芫姑娘被公子指来替羡鸳解围，羡鸳又怎能不好？”

那张陌生的脸对他浅浅地笑着，话音亦是柔柔的。

可他却是不由一愣，不由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神情，幽深的眼瞳也隐约添上一抹奇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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