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军在街上碰见过几次七斤八斤和斜眼，得知七斤八斤都已经辍学，吴彦军丝毫不觉得意外，他们哥俩不念书那还不是迟早一天的事儿。亲妈时常拿七斤八斤给他举例，一再告诫他如果不好好念书以后就是那样的下场。这样的下场？吴彦军眼前的七斤八斤和斜眼，七斤和斜眼跨着一辆破旧自行车、嘴里叼着半支烟，一副打遍全镇无敌手的得意模样，八斤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吴彦军倒并没觉得他们的下场有多凄惨，不过他是不敢效仿的，亲妈会把他打成残废的。

七斤八斤见了吴彦军，一个叫哥一个喊弟，亲热地跟吴彦军打招呼。斜眼也早就认识吴彦军了，知道吴彦军是他老大七斤的兄弟，有七斤在的时候，斜眼面上总是客客气气的，至于心里是否还想着狠揍吴彦军一顿那就未可知了。

七斤递过半支烟给吴彦军。

吴彦军盯着烟看了看，没伸手。

七斤的手在空在停了一会儿，见吴彦军不接，笑了笑，把烟收了回去。

“放学了？回家了？”

七斤跟吴彦军拉起了家长。

“啊，回家了。”

“我大姨姥怎么样？”

“挺好的。”

“我大姨呢？”

“也好。我二姨姥呢？”

“好。”

“梅姨呢？”

“好。”

……

扯了几句家长里短之后，七斤和吴彦军、吴彦军和七斤，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

七斤伏在自行车上，动作娴熟地吞云吐雾。

七斤八斤在街上混的事，吴彦军早就知道，他天天从这条街上路来路过，对街上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眼前的七斤八斤看上去已经混得有些模样了，不再是刚出来混时的青涩怯懦了。

要是有梅姨在场，吴彦军可能还会客气地说：“有空儿上家玩儿去吧。”现在他可不敢说这话，他招惹不起他们。

八斤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小人书，笑嘻嘻地问：“三哥，看小人书吗？”

吴彦军局促地笑了笑，“不了，我妈现在不让我看小人书。”

八斤笑笑，把小人书收进书包里。

吴彦军看见八斤怀里的书包鼓鼓囊囊，问：“这里头都是小人书？”

八斤得意地一扬脖，拍拍胸脯，“三哥想看哪本儿，我给你。”

七斤和斜眼看看八斤怀里的书包，叼着烟满意地笑。

吴彦军笑笑，这俩家伙哪儿来这么多小人书？他突然想起被斜眼打劫的那次了，哦，吴彦军明白了，这些书恐怕都是用那种不法手段得来的。他们这是当强盗啊。

七斤似乎看透吴彦军在想什么，笑了笑。

他们竟然是在街上当强盗？太过分了！太不像话了！

要是小时候，吴彦军肯定会把这事儿告到梅姨面前，一定让梅姨好好教训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不过吴彦军现在长大了，告状那都是小孩干的事儿了。再说了，真要告到梅姨面前，有用吗？姥姥和亲妈早说过梅姨现在管不了那三个小子了，只能由着他们瞎闹。

“行了，我走了，你们玩儿吧。”

吴彦军说完抬腿走了。回了家，他也没把刚才所见跟姥姥提及。

吴彦军闷闷不响地坐在写字台前，面无表情地翻开书本。看着练习册上的一大堆红叉叉，他更泄气了，亲妈说他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跟七斤八斤一样。七斤八斤他刚才见着了，再看看那堆红叉叉，如果他的成绩一直这样下去，他考不上大学也考不上中专，总有一天他就会跟七斤八斤一样骑着破旧自行车叼着半根烟在街上混迹度日？

吴彦军深知自己成为不了大哥二哥，但他更不变成七斤八斤那个样子。难道就没有一条中间路线吗？不成为哥哥们那样，就得成为七斤八斤那样吗？我考不上大学，我就不能干别的吗？

唉，吴彦军想得头有些疼了，于是扔下笔趴在了桌子上。

姥姥领着四丫从院子里进来，隔着玻璃看见三外孙趴在桌子上，哟！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了？还从来没见三外孙趴在桌子上过，就算是不想学习，也是在偷偷看小人书，也不会趴在桌子上。

姥姥隔着玻璃看了一小会儿，见三外孙没动，俯身轻轻跟四丫说：“进去看看你哥怎么了。”

四丫松开姥姥的手，跑进吴彦军的屋子，用小手推推吴彦军，问：“三哥三哥，你怎么了？睡着了吗？”

吴彦军一听是妹妹的声音，依旧懒懒地趴在那儿，说：“没睡着，累了，歇会儿。”

四丫跑出来转告道：“姥姥姥姥，我哥没睡着，累了，歇会儿。”

三外孙子的话姥姥都听见了，姥姥拉着四丫的手，“那让哥哥歇着吧，咱们到那屋去了，姥姥该做饭了。”

“姥，我想吃我哥做的鸡蛋羹。”

吴彦军听到妹妹的话，他先是趴在桌子上睁开了眼，然后脑子里急速闪过一道光，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我可以做饭啊！我考不上大学，我还可以做饭呀！

吴彦军“噌”地跳起来，“哥这就给你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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