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娥哭了，谢天谢地姥爷醒了。

范婶拉着四丫的小手站在院子里，听到吴彦军的话，范婶松了口气，紧紧握了握四丫的手，笑了。

吴彦军扶姥姥回院子坐下。

范婶笑着看姥姥，姥姥还在抹眼泪。

“姥姥不哭。”四丫给姥姥擦眼泪。

范婶笑着摸摸四丫的头，“姥姥是高兴。”

姥姥破涕为笑，拉着四丫的小手紧紧攥住。

“四丫去拿梳子，婶给你梳梳头。”范婶笑着看四丫。

姥姥这才发现，早上都没给四丫梳头。

四丫找来一把梳子递到范婶手里。

范婶把四丫的小辫解开，用梳子轻轻梳通。

姥姥不好意思地笑了，“唉，姥姥都糊涂了，都忘了给你梳头了。”

范婶笑笑，“姥爷醒了太好了，姥姥放心了，我们也都特别高兴。”范婶低头跟四丫说：“婶给四丫梳个漂亮的头，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姥爷好不好？”

四丫点头，“好。”

做好了早饭，张丽娥忙催吴彦军吃饭，吃完饭又催吴彦军赶紧去上学。

姥姥喝了一碗粥，比昨天胃口好了许多。

张丽娥忙着洗碗，四丫在一旁帮忙。

姥姥静静坐在窗下，这一半天发生的事让她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昨夜做的梦仍然让她感觉恍惚。听到鸟儿们的啾喳声，姥姥抬眼看向屋檐下的那窝燕子，它们是姥姥的福鸟，它们的叫声就是福音。

“丽娥收拾完了吗？”范婶边整理着衣袖边走过来，“收拾完咱们走吧。”

“哎，马上。”张丽娥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别着急别着急。”范婶笑着看厨房里两个忙活的身影，“丫头真的指望上了。”

姥姥的目光从燕子回到范婶脸上。

“一会儿，老范骑车带着姥姥和丫头，我骑车带着丽娥。”

“不用，路不远，我走着去就行了。”姥姥说。

范婶眯眼一笑，“咱有车啊，姥姥坐车去。”

张丽娥和四丫从厨房出来。

“好了，咱们走吧。”张丽娥整理了整理衣服。

“老范骑你们家车，带着姥姥和四丫，丽娥坐我的车。”范婶安排好出行计划，大家就出发了。

虎子望着一家人出去，歪着头看看大门，哼唧了两声，回窝里去了。

姥爷一直沉睡在一场梦中，梦里他一直在找寻自己家的大门，场院里、大街上、巷子口，他在各种熟悉的地方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通往家门的路了，巷子还在，他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37号门牌。他看见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庞，场院里晒太阳聊天儿的人们、大街上跟他打招呼的老朋友、孔先生、范伯、范婶、白有财、还有巷子里奔跑欢笑的孩子们，他跟着他们的声音一路走一路找，可还是回不了家……后来，他看见了老何头。老何头负手站在他面前笑着说：叫老爷。姥爷嘲笑老何头：你又糊涂了。老何头转过头没看姥爷，说：我先走，你跟在后面。姥爷便糊里糊涂地跟在老何头后面往前走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一句话，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们俩。他们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前面忽然出现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老何头什么也没说便径直走了过去，消失在了迷雾中。姥爷紧跟着走过去，却怎么也看不到老何头了，他转来转去，却被迷雾紧紧包裹无法脱身。过了好久，他听到一个声音：别瞎跑了，快跟我回家了。姥爷顺着声音寻找，迷雾中，他渐渐看清了姥姥的面容……

姥爷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如梦中的迷雾。

“爸，爸！”

姥爷随着声音微微转了转头，看向吴尚荣。

吴尚荣揉着熬红的双眼，“爸，你醒了。”

医生和护士赶来，检查了姥爷的情况，除了虚弱并无大碍，医生交代了一些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说还需要留院观察一下。

然后吴彦军就出现了，他惊喜地跳着，“姥爷醒了，姥爷醒了！”

医生让他小点儿声。

吴彦军握着姥爷的手，“姥爷，你想吃什么？”

姥爷怔怔看着吴彦军。

看着姥爷有些呆滞的眼神，吴彦军担忧地问：“姥爷，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姥爷的双眼缓缓开合了两下。

“姥爷，你不会真的不认识我的吧？”吴彦军焦急地看亲爸。

吴尚荣看看儿子，又看姥爷，再看医生。

“姥爷，昨天我还给姥爷讲三国了呢，姥爷你听见了吗？我讲得好不好？”

姥爷没反应。

“姥爷？姥爷？”

吴彦军看着姥爷的眼睛，姥爷眨眨眼。

吴尚荣也担心起来，走到医生身边小声问：“会不会是摔倒的时候……”

医生还没回答，姥爷出声音了：“三儿。”

吴尚荣吁了口气。

吴彦军激动得紧攥住姥爷的手，“姥爷，是我，是我！”

吴彦军冲着亲爸笑，吴尚荣点点头。

医生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吴尚荣说：“三儿，先回去告诉姥姥和你妈吧。”

吴彦军这才跑回家去通知好消息。

姥姥见了姥爷就开始抹眼泪。

范婶笑笑，“看姥姥，又哭上了，在家一听见姥爷醒来的好消息就哭，见到姥爷了，还哭。”

姥姥笑着抹泪，老头子总算从鬼门关回来了。

姥爷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走过，跟每个人笑。

张丽娥摸摸姥爷额头和脸颊，笑了，“爸。”

姥爷看张丽娥，抬起手。张丽娥赶紧握住姥爷的手，“爸。”

四丫靠在姥姥怀里看着姥爷。

姥爷看四丫。

范婶笑，“丫头快让姥爷好好看看。”

四丫凑到姥爷跟前。

姥爷摸摸四丫的头发，“好看。”

四丫指范婶，“是婶给我梳的。”

范婶笑。

四丫摸摸姥爷的胡子，“姥爷的胡子都扎手了。”

姥爷微微笑了笑。

“等姥爷回家了，你给姥爷刮刮胡子。”范婶笑。

吴尚荣和范婶帮忙把姥爷扶起来坐好，张丽娥喂姥爷喝了点儿米粥。

姥爷醒了，也能吃东西了，姥姥才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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