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微之抬眼的一瞬微楞,而后见那莫素使臣恭敬道:“拜见两位殿下。”
汉话说得倒是不错。
“驸马从前去过莫素吗?为何我觉得有几分面熟?”那使臣笑问。
“尝在边地为官,或许那些时候曾有过照面吧。”他淡淡答道。
那使臣穿的是莫素的装束,的确有股汉人之风,一身胡服穿在身上倒有些突兀,举止合礼,就连这满朝官员都没想到莫素的使臣将汉人的礼仪学得这样好。
他的胡子生得有些骇人,可眉眼却显得清秀,看上去也不过而立之年。
席间皇帝与他说了不少的话,多半是莫素风俗,看得出来那使臣对汉家文化十分有兴致,席间也问了许多,谢梓材听着也跟柳微之悄声说:“若是他们的可汗也是这个样子,倒是好说话很多。”
他闻言只是淡淡笑着,整个宴会他的兴致都不算高,谢梓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后头喝得兴起,那使臣洒了酒在身上,不得不下去换件衣裳。
“好了……不用管我……”他微醺着将前来帮他更衣的侍者都推开,换好衣服才打开门便见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谷默,”柳微之抬眼看着步伐有些凌乱的人,“都当上可汗了,还敢隐瞒身份来大齐?”
面前喝醉的人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笑道:“如今我可不是这个名字。”
“你到底来做什么?”柳微之冷眼问。
谷默似乎没有那么醉了,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便将人拉了进来关上门,而后好好打量着柳微之:“我之前听说你腿断了,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你还真落魄到这个样子了。”
“少废话。”
他也不急,看着搭着他衣裳的屏风,那上面雕刻着鸾凤图样。
“我从小就仰慕中原的文化,你是知道的,当年与你们结盟的时候,本来也轮不到我去处理那事,还是做了些手脚我才能跟着到了你们大齐边境。”他摩挲着那木制的屏风,那鸾鸟的羽毛根根分明又轻柔,似有腾飞之势。
“如今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中原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轻松说道。
“你什么时候蓄起胡须来了。”柳微之挑眉问。
“一年前,那时候王庭便出了一些乱子,他们嫌我模样太汉人,我便只能将胡子蓄起来。”他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草原上的人总不喜欢汉人气太浓的人,他要争汗位,就只能有所取舍。
“所以可汗今日所见,又作何想?”他皱眉问。
“中原繁盛,所见所闻都令人叹为观止,若不是十分着急,我倒还想多停留几日。”他这样应答着,含着醉意的眼里似乎没有太多情绪,却也只是躲避着柳微之的观察。
他只是觉得,这中原的东西哪样都好,唯独这群坐在皇宫里的人,尸位素餐,面容虚假,哪样都不好,更配不上这些物华天宝,也显不出半分儒家气度。
“你王庭初定,竟也这么大胆?”
谷默轻哼着带着醉意道:“该杀的人都杀光了,十几个兄弟姐妹,落到我手上的一个也没剩下。”他笑了出来,柳微之从里头听出了太多悲凉。
“我在王庭布下了天罗地网,再有不惜命的硬闯,也只能是一个死字。”他咬着牙,面上终于有了凶狠样子。
瓮中捉鳖,不过如是。
“不过说起来此回来你大齐,最惊异的倒是再见你,大不一样了,”他揶揄笑,“听闻太女已经有孕,先恭喜你了。”
“多谢了,”他眼神灼灼,最后松了口气,“你这身份就打算瞒着?”
“过不了几日就走了,放心,绝不多耽搁什么,”他站起身打开窗户,嗅着丝缕微冷的空气,露出贪恋眼神,“这地方,确实是让人留恋。”
“商路一事,你是真心的?”柳微之念起那桩让他觉得不甚稳妥的事。
“自然是,物华天宝,我又不是非得当盗贼,若是要得到当然是要商路。”
“我可以帮你瞒着身份,你得帮我一个忙,”柳微之抬起头来,“向皇帝举荐一人,打理商路初建之事。”
“你的亲戚?”
“不是,平州林尧升。”他笃定道。
这名字谷默有些熟悉,他狐疑看了看柳微之,最后也没问出口,只淡淡点点头。
柳微之答应他,并未透露出他的身份,后头也叫人留意打探他这几日的作为,并未有什么异常,等到几日后他照常离开,柳微之才松了口气。
“你似乎对那使臣十分介意?我看他举止有礼,也不像是什么凶残之人。”谢梓材知道他这几日的动作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他只是应付道:“或许是太有礼了,才让人不放心。”
李群今日一进门便见到薛玳坐在案前垂头丧气,劝慰:“你也别着急了,贡品的事既然暂时没有头绪,你也莫缠在这件事上。”
并非是没有头绪,只是他隐隐查到此事跟高家有关的时候,就像是被无形的墙给堵住了。此后再怎么查,证人也会凭空消失,证物更是一件都取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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