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仪?
侯妈妈听得面色一寒,也走了上前。
“你们家元娘送什么乘仪?”
她的声音带着股让人不敢放肆的威严,白露吓得缩了缩手。
“侯妈妈,这是月珠娘子屋里的白露。”
杜鹃担心侯妈妈不知白露,出声解释道。
侯妈妈自然是见过白露的,只是也仅限于见过,现在才知道她叫白露。
“大爷的乘仪晌午就送过来了,你们家娘子送的又是什么乘仪?”
白露忍不住有些发抖,唯唯诺诺的说道:“我家娘子说,他们给的是他们的,娘子给的是娘子的,只希望宋郎君不要嫌弃的好。”
侯妈妈眼明心亮,冷笑一声,“到底是要嫁出去的姑娘了,才能说出他们我们,既然拿来了,杜鹃你就只管收下。”
白露见侯妈妈松了口,心里一块大石这才算是落了地。
自从上次送解酒汤来,她没办好事,回去就被罚跪了一整夜,膝盖现在还疼着呢。
只是听见侯妈妈这话,她又开始怕了,若是回去让小姐知道侯妈妈这样说她,自己怕是又要受池鱼之灾了!
白露不敢多待,她心里发怵,微微欠身,转身往来时的路去了。
“打开看看,那屋里安的什么好心。”
侯妈妈盯着白露离开的背影,眸子狼一样明亮,吩咐杜鹃道。
杜鹃不敢迟疑,点头应是,三下两除二的将甄月珠送的‘乘仪’的打开了。
午膳过后,张氏已经让人送了一百两的乘仪过来,又准备了一些路上要用的衣裳和干粮,甄月珠这个时候让白露送来的‘乘仪’却是两个紫木匣子,当中一个是一方篆着君子四德的澄泥砚,另外一个则是一方松烟墨。
石头般的墨锭上刻着庐山二字,侯妈妈虽不是阅墨读书之辈,却在李家带过最鼎盛的几年,刻着庐山的松烟墨,她却只见过一次。
那还是李家老太爷重金收购的,留作珍藏不舍得用的,说是最好松烟墨,要用庐山的松烟和代郡的鹿角所制,十年以上像石头一样的最好,她听李老夫人说过,那块墨花了一箱黄金换回来的呢!
当时侯妈妈就忍不住感叹,墨比黄金啊!
此时甄月珠送的这块墨,侯妈妈不知道价值几何,却也能猜到绝非俗物,可即便是当初的李家也难得这么一块好墨,甄家又是如何得来的?
她想到甄家即将和靖安侯府结亲的消息,心下猜测,莫非是靖安侯府送的聘礼?念头一瞬而过,她觉得可能性很大。
屋里动静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宋鹤一身雪白中衣站在门口。
他锦缎般漆黑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肩头,那张好看得赛过女人的俊颜上,还带着几分餍足后的舒畅,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此时嘴角却微微上翘着。
他没想到侯妈妈会在门口,他略略讶然后,对侯妈妈点了点头,吩咐杜鹃道:“去打些水来。”
杜鹃恭声应是,去一旁的屋子里端出早准备好的水,夏日里水凉的慢,这时候水温正合适,杜鹃深吸一口气,这往屋里去,却被宋鹤拦在屋外。
“不必了,我来。”
宋鹤修长如竹节般的手稳稳接过木盆,转身回屋,长腿一扫将门也带上。
侯妈妈难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这样看来,姑娘姑爷很是和睦呀!
见没什么事了,侯妈妈转身走了,可刚走几步,身后的房门再次打开,宋鹤声音带着几分急色叫住了她。
“侯妈妈。”
侯妈妈闻声止步,转身走了回去,宋鹤高大的身影被拉得老长,他低声问道:“可有止疼消肿的药膏?”
屋里,甄舒浑身发软的躺在锦被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身上的酸疼还清晰可见。
圆房这件事似乎拖了太久了,以至于理所应当的事情也变得难为情起来,躺在榻上,挪了挪身,望着头顶孔雀蓝的床帏,甄舒第一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到底也是看过猪跑的人,不会那么没出息的耿耿于怀,再说了,从前她也是有所顾虑的,现在她对宋鹤是真的一百个放心,自然不会再有什么迟疑了。
至于甄月珠的事,甄舒觉得没必要拿到宋鹤面前说。
他若是个把持不住的,也不会留她完璧之身到现在,再者,她还是照过镜子的,自认自己不必甄月珠差,宋鹤动了别的心思,那也不配做她甄舒的郎君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宋鹤修长的身影落在门框上,甄舒不由屏住呼吸。
到底还是忍不住心慌。
宋鹤捏着个瓷瓶儿,反手栓了门,流星大步到了榻边。
甄舒依旧别过脸去撞死,宋鹤也没叫她,嘴角噙了抹耐人寻味的笑,只腿屈膝上前,轻车熟路的将人从被子里搂了出来,……将涂了药的指腹往下探去。
酸胀之处传来一阵冰冰凉的感觉,甄舒不由汗毛倒竖,‘嗷呜’一声转头咬在了宋鹤撑着身的另一只手臂上。
宋鹤没想到自家娘子会突然发难,人呆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甄舒已经白背朝天,将脑袋藏进了荷叶出水纹的翠色大迎枕里去了。
宋鹤不由朗声大笑,他家小娘子真是太可爱了些,让人恨不得搂在怀里再狠狠宠爱一遍。
只是见她羞赧,他也不再逗她取笑,弯身在她耳边温声道:“娘子别动身上黏腻不好受,起来洗洗再睡。”
甄舒闻言眸子一争,对啊,今夜她住在宋鹤这里,明儿大伯父一家怕是都知道了……甄舒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没力气了。”
瓮声瓮气的声音软软的,让宋鹤的心都快要化了,想到她初临人事,今日他也的确折腾了些,宋鹤心下怜惜顿起,嘴角微扬,一沉气将人抱了起来。
甄舒被人这样抱起来,吓得忙去找着力点,最后只好搂着宋鹤的脖子,嘤嘤嘤的被抱去洗漱了。
明月高挂,京都的暑气似乎比江南来的更直白,草丛里不知名的虫鸣一声高一声低,断断续续的,墙角下的蟋蟀蛐蛐儿腿一蹬,跳进了花丛里消失无影,只有几处枝叶微颤。
果然如甄舒所料,她在前院过夜的消息像是长了腿儿似的,一夜之间传遍了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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