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三月二日酉时(晚上九点),渡河攻城的三万外番辽民被宁远守军击退。
火攻之后,守军又用红夷大炮轰击城下溃军。
终于,东岸中军大阵传来鸣金声,幸存的开原军民立即如潮水般往东退去。
祖大寿派出精锐家丁,缒城而下,追杀溃逃敌军。家丁们挥舞腰刀砍杀后面那些落单的外番辽民,从瓮城一直砍到河对岸。
直到近卫军火铳响起,十几个杀发性的家丁被击落下马,剩余家丁才恋恋不舍退回城墙。
天黑后,城下熊熊燃烧的楯车、钩梯、填壕车,照亮了半个宁远城。
烧焦的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引来一群群乌鸦,千万只大鸟在遍地尸体中从容不迫的进食。
被外番辽民遗弃的攻城器械堆积成山,一眼望不到尽头。
家丁退回城墙下,用棉花、火药等物将开原军遗弃的战车、楯车、钩梯全部焚毁。
西北风呼呼的刮着,仿佛在述说战场的悲凉。
是夜,凄厉的竹笛响彻宁远战场。
不知演奏者是城内守军还是对面的外番辽民。
笛声呜呜,如泣如诉。
隔着道浅浅的护城河,几万人都在静静聆听。
入夜后,天空落下洒纷纷扬扬的米粒,雪花越下越大,很快把遍地尸体覆盖。
辽西原野变成白茫茫一片,宁静之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平辽侯下令各部统计伤亡人数,很快得知,最后撤回东岸的辽民外番不到两万三千人。
也就是说,首日鏖战,开原便损失七千多人。
守军战力比自己预料的要更顽强,刘招孙暗暗庆幸,庆幸留有后手。
若是不顾一切带着这几十万人硬刚上前,怕是要碰的头破血流,最后惨败而归。
除了人员损失,攻城器械损失也很严重,楯车钩梯等作战器损失过半,又要重新打造。
各部落、牛录都有伤亡,蒙古、建州伤亡尤其惨重。
凿城失败后,困在楯车中被烧死的牛录额真就有十多个。
刘招孙担心,这些新近归附的外番会不会就此崩溃。
他连夜召见杜度布尔杭古两人,让两位心腹尽快安抚人心。
两人告知部众:
平辽侯会重金抚恤伤亡人员。
明日攻城,由汉民担任主力,不必再担心自己成为炮灰。
为提防守军出城夜袭,各营冒雪加固工事,壕沟被挖宽加深,外围也增加了暗哨。
宁远西北,开原中军大帐。
刘招孙巡视完各营,回到中军大帐,不及歇息,便让卫兵去招来邓长雄和王二虎。
三人认真复盘白天战斗经过,最后,刘招孙总结道:
“目下宁远城内人心可用,红夷大炮甚是犀利,我军受挫,也是情理之中。”
邓长雄、王二虎两人皆是满脸羞愧。
今日攻城作战,两个近卫军战兵都没有直接参与。不过十万外番辽民的蚁附登城行动,都是两位主将指挥进行的,兵力远超对手,又有攻城器械,最后却打成这样,两人都觉得说不过去。
毕竟像连赫图阿拉那样的坚城,开原军也只用了一日时间便将其攻占。
刘招孙抖落鱼鳞甲上的积雪,命卫兵沏起两杯热茶,亲手递给两人。
“两位将军,打起精神!胜败乃兵家常事,宁远是辽西第一坚城,祖大寿在此经营多年,现在又有九边精锐协防,粮饷充足,火器犀利,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下的。”
刘招孙举起茶杯,成竹在胸道:
“照今天这个进度来打,很快就能破城了。”
邓长雄听了,放下茶杯,忧心匆匆道:
“大人,战兵倒是没问题,刚才您巡营时也看到了,军心士气没怎么受影响,只是,只是那些随军参战的外番辽民,末将担心,战事若是拖得久了,难免生变。”
刘招孙拄着脑袋,脸上露出沉思之状,转头望了望王二虎。
近卫第三军军长神色凝重道:
“大人,照今天这架势,攻下此城,怕是得死五六万人,末将担心过不了几天,蒙古人便受不住了。”
刘招孙王二虎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也难怪,这些外番随军征伐辽西,本就是来抢东西的,他们毕竟不是战兵,让他们去和祖大寿拼命,显然是强求了。
外番辽民打起顺风仗来气势如虹,个个英勇无比,一旦进攻受挫,出现伤亡,立即便有崩盘危险。
从沈阳到宁远,一路所向披靡,没有一座城池坚守超过半天,几乎都是一攻而下。
刘招孙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想,莫非自己真要重蹈努尔哈赤覆辙,在这宁远城下折戟沉沙?
他很快打消这个奇怪念头。
“不必担心,土墙明晚便能筑好,地道后天能挖到城下。他们挖了一百多条,只要有一条能炸开主城,咱们便赢了。对了,今晚王增斌袭击觉华岛,此刻,应该已经得手了。”
说到最后,刘招孙霍然而起,指着雪夜下的宁远城,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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