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
曹琴默不知道自己生了多久,只记得喝下催产药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寝殿里点上了烛火。
床榻前的人影攒动,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带着虚影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痛吗?曹琴默已经不知道了。
只是觉得眼皮很重,重得睁不开眼睛,所有的影像都是模糊的,仿佛被水晕了好几遍。
“常在,皇上说即刻封您为贵人,愿你生产顺遂。”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耳边闹哄哄的,太医也在说话,接生嬷嬷也在说话。
“欣常在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把皇上请过去?”
年世兰嗓门大,气势足,已经迷迷糊糊快要晕死过去的曹琴默突然神志又清晰了一些。
她生孩子,欣常在把皇上请走了?
一旦开始思考,脑子就变得愈发清晰,连疼痛的感觉都慢慢回来了。
“把太医也叫过去?本宫倒想知道,欣常在是怎么个不适的法子!”
汗水黏腻,将发丝都贴在头皮上,曹琴默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思绪却仍旧像是急速搅动的旋涡,停也停不下来。
因为碎玉轩的芳贵人有孕,太医院照顾嫔妃的太医原就拨了两个过去。再加之皇上登基后太后身子不适,院判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则随侍寿康宫。这档口上,欣常在那边也要太医,那么除了年世兰亲信的江太医,便无人可用了。
除了催产药刚喝下时能感觉到腹部的阵痛,后来几个时辰都浑浑噩噩,如今她终于又能感觉到孩子的动静了。
曹琴默一伸手,拉住身旁的弦思,绝望地说道:“告诉江太医,他用什么药我都认,我撑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找回的一丝清醒,若是再失了机会,只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弦思哭着跑了出去,回过头来端了一碗浓黑的药。
“江太医说,药性凶猛,难保......”
曹琴默根本没有听弦思说完,一口饮尽,她哪里还有考虑保大还是保小的机会,这碗药下去,听天由命。
是谁活下来,又有几个活下来,都未可知,但她必须赌一把。
很快,药见效了,曹琴默又有了力气,只觉得浑身血液朝着下身涌去,感觉也变得异常敏锐。
“子时了!六月十九!观音得道之日!恭喜曹贵人诞下公主!”
曹琴默听到接生嬷嬷的祝贺与恭喜之声,激动得流下泪水,身子却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呀!贵人血崩了!快救人啊!”
又一次陷入了天旋地转之中,曹琴默听见女儿的啼哭声,也听见年世兰着急陈情的声音,还有皇上兴师问罪的声音。
“那碗药是谁端给曹贵人的!大胆!竟敢谋害嫔妃与公主!”
曹琴默听见了皇上怒斥弦思的声音,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做不到。
年世兰似乎急于撇清江太医的责任,附和着皇上说道:“此药药性凶猛,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曹贵人如此虚弱,怎会自己要求下胎呢?岂非不要命了?”
不。不是的。是她要求的。是她让弦思向江太医恳求的。
“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公主和小主平安,奴婢死而无憾。”
不。不是的。
这宫里,都是些陌生人,她无人可信、无人可用,唯有弦思与她相识多年。不可以如此武断地就给她定罪。
黑暗笼罩着她,她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
醒来的时候,心是麻麻的。
好像失去了感知周遭事物的能力。
传来的消息很多,比如公主由皇上亲赐封号,叫温宜;比如弦思因为护主不力,被皇上问罪;比如欣常在昨夜也诊出了有孕,已经三个月了。
曹琴默看着正在喂奶的乳母,眼神涣散,但是心里仍旧忍不住盘算起来。
欣常在不愧是王府里的老人了,算着日子,她和芳贵人有孕的时机差得不多,正是福晋忙着迁宫事宜,日日往返于紫禁城和王府之间的时候。
可欣常在更加聪明,低调地怀着孩子不声张,直到瞒不住了才漏出消息来。
也或许,是故意在她生产之日,漏出消息来的,为的就是叫永和宫的太医人手不足。昨日夜间,最终寝殿里只剩下江太医一人......
“小主,您起来做什么?”
音袖关切地拦住曹琴默,似乎不希望她下床去。
这是进宫后分到她身边当差的宫女,托年世兰查过,家底还算干净,但于她而言终究是没有弦思亲近的。
“我想见皇上,为弦思求情。”
曹琴默掀开被褥,脚刚沾到鞋子,音袖便哭哭啼啼地跪在她脚边,拦着不让她走。
“小主。弦思没了。昨夜华妃娘娘求情,只说送弦思去慎刑司服苦役。可送去的路上路过碎玉轩,芳贵人嘴上不饶人,说了几句不利小主的话,弦思便没有客气......”
曹琴默的心一下子被攥了起来,从前在王府芳格格与她本就不大和睦,又加之谋害费云烟胎儿一事弦思是知情的,只怕是心里早已把芳贵人视作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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