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殁墨影

作品:双生魂记|作者:山海云夕|分类:穿越|更新:2025-12-20 16:28:19|字数:14924字

我在元朝江浙行省衙门架阁库里任职,是个低等的小吏,名叫伯颜(汉名张颐),管着一片区域民户黄册的归档与勘误。

这活儿枯燥,终日与故纸堆为伍,霉味熏人。

但比起外面那些在蒙古、色目、汉人层层重压下挣扎求生的同胞,我这份“稳当”已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福分。

我只需确保册上人名、田亩、赋役数字清晰无误,与实情大体对得上,便算尽责。

直到我接手那批“至元十九年平宋后检括”的旧档。

那是至元末年,朝廷为了彻底摸清江南底细,进行的一次大规模人口田产清查留下的原始记录。

纸张粗劣,墨迹漫漶,许多信息含糊矛盾,更夹杂着大量后来被朱笔涂抹、修改、甚至整页删除的痕迹。

我的任务,是将这些混乱的原始记录,与后来正式造册入库的“洁净”黄册进行核对,确保归档无误。

说白了,就是把历史的“草稿”清理掉,只留下官方认可的那份“定稿”。

起初,我只是机械地比对。

甲册原始记录:户主陈友谅(非后来那位),丁口五,水田三十亩,桑园十亩。旁有小字注:“宋溃卒,疑似隐田。”

乙册正式黄册:户主陈大,丁口三,水田十五亩,桑园无。备注:“新附民户,薄产。”

陈友谅变成了陈大,五口变三口,田产缩水大半。

我见怪不怪,当年清查,打压旧宋势力,隐匿田产以增赋税,都是常事。

我提笔在勘误单上记下:“户名更易,丁口、田亩数依乙册为准。”

这就算把“陈友谅”这个带着旧朝痕迹的名字和部分“存在”,从归档的历史里轻轻抹去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无声的刽子手,处决的不是人命,是名字,是过往,是曾经存在的痕迹。

怪事始于一个燠热的午后。

我正对着一页被朱砂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原始记录发愁。

那页登记的是个大户,原始墨迹写着“余杭县绅,沈墨轩,家口百余,义仓三处…”

但“沈墨轩”三字被粗重的朱笔打了个大叉,旁边另起一行小字,墨色较新:“该户附逆,户绝,田产充公。”

而正式黄册上,这一页完全是空白,仿佛这个“沈墨轩”连同他百余口家眷、义仓,从未存在过。

我按例准备标注“户绝,删”。

笔尖刚落,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朱砂大叉的痕迹,在午后斜射的光线下,似乎…微微凸起于纸面?

像干涸的血痂。

我凑近细看,还用手指摸了摸。

纸张平滑,是错觉吧。

可当我移开手指,准备继续书写时,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钻入鼻孔。

不是霉味,也不是墨香。

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和灰尘味的…“空旷”感。

对,是气味带来的感觉,空旷,死寂,仿佛推开了一扇尘封多年、无人居住的废屋的门。

我摇摇头,驱散这莫名的联想,完成了标注。

就在我合上那册原始记录,把它归入待销毁的一摞时,我感觉后颈的汗毛,微微竖了一下。

像是有人在我身后,极近的距离,轻轻吹了一口气。

冰凉。

可架阁库里除了我,只有层层叠叠、沉默的档案架。

我猛地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下午的阳光,将窗棂的影子拉长,投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影子里,似乎有什么比旁边更暗一点的…不规则痕迹?

但仔细看,又只是光影交错。

那天之后,我开始频繁地感到“注视”。

不是来自活人的目光,是一种更沉、更静、更…“空洞”的注视。

仿佛我整理的那些被涂改、删除的名字和数字,它们残留的“影子”,正从故纸堆的深处,幽幽地“看”着我这个执行最终抹除手续的小吏。

尤其当我处理那些被标注“户绝”、“逃亡”、“充军无回”的册页时,那种被冰冷注视的感觉尤为明显。

有时甚至能听到极其微弱的、类似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就在我耳边,或身后不远处。

可一回头,万籁俱寂。

我安慰自己,是库房太静,工作太耗神,产生了幻觉。

直到那晚我值宿。

夜里风雨大作,雷电交加。

狂风从窗缝钻入,吹得油灯明灭不定,满室档案的影子张牙舞爪,仿佛活了过来。

我裹紧袍子,只想赶紧巡视一圈,回去睡觉。

走到最里面那排架子——专门堆放待核查、问题最多的旧档区域——时,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劈亮窗外!

瞬间,整个库房被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这一刹那,我清清楚楚地看到!

在那排架子的阴影里,紧贴着墙壁,站着一个人形!

不,不是站着,是…“贴”着。

身形模糊,没有五官细节,通体是一种不均匀的深灰色,像泼翻后干涸的墨渍,又像墙上的一块人形污迹。

它一动不动,但面向着我这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上一章目 录下一页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我的书架

如果您喜欢,请把《双生魂记》,方便以后阅读双生魂记档殁墨影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双生魂记档殁墨影并对双生魂记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