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各位老少爷们儿，您几位今儿算是来着了！

都往跟前儿凑凑，茶碗端稳，瓜子儿嗑着，听我给您白话一段儿，保证您后脊梁沟发凉，天灵盖儿冒寒气！

啥？您问我谁？嘿，我叫猱，对，就猴子那个猱，手脚麻利的意思！

在咱这大夏王都斟鄩城里头，混口伺候人的饭。您问伺候谁？哎哟，那可了不得，是专司祭祀的夔巫大人！他那身本事，嘿，鬼神都得让他三分！

可就这么一位通天的人物，愣是让一鼎肉，给搅和得……唉，您听我慢慢道来，这事邪性得，蛤蟆跳井——不懂（噗通）！

那年头，王上，就是那位后来传说骑龙上天的姒开甲，正跟东边的夷人较劲呢。仗打得黏糊，总也讨不着便宜。宫里就传话下来，让夔巫大人操办一场大祭，用最古的法子，求祖宗和天地鬼神给咱大夏添把子力气。

啥是最古的法子？嘿嘿，说出来吓您一跳——血食！可不是猪牛羊，是……哎，反正您知道不是寻常物事就得了。夔巫大人连着三天三夜，在王庭深处那间从不让人进的石室里叮咣捣鼓，最后出来时，眼窝深陷，可手里捧着一个尺把高的青铜小鼎。

那鼎啊，乌漆墨黑的，不是咱平常见的青绿色，黑得跟最深的山洞子似的，上头刻的花纹也邪门，不是饕餮云雷，歪歪扭扭，像一群小人儿在挣扎，又像一堆眼睛挤在一块儿，看久了头晕。鼎里头装着大半下子肉羹，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一股子味儿飘出来，我的亲娘哎！说香不是香，说腥不是腥！乍一闻像把最肥的野鹿腿烤出了油，再一咂摸，里头掺着一股子铁锈气，还有……还有一星星、若有若无的、烧焦的指甲盖儿味儿！就这么直往人脑仁里钻！

夔巫大人脸色白得像刮过的骨头，吩咐我：“猱，看好这‘犴狩鼎’，放在祭坛东南角，莫让猫鼠靠近，莫让生人直视。明日正午，王上亲临，行‘歃血尝膻’之礼。”

得，这看鼎的差事就落我头上了。祭坛在城外山腰，白天还好，人来人往。一到晚上，嗬，就剩我跟这黑鼎，还有满山不知道啥玩意儿的叫声。

头一夜，就出幺蛾子。山风本来呼呼的，到了后半夜，忽然没声儿了，静得吓人，连虫都不叫了。我就觉着后脖颈子有股凉气，一激灵一激灵的。回头瞅那黑鼎，您猜怎么着？鼎里头那早就凉透了的肉羹，它自个儿在冒泡！咕嘟……咕嘟……没火没热的，它冒泡！跟有东西在底下吹气儿似的！

我汗毛“唰”就竖起来了，腿肚子转筋。奓着胆子凑近点，想看看清楚。刚把脸探过去，“噗”，一个特别大的泡炸开，几点温热的汁子溅到我脸上。

我下意识一抹，放鼻子底下一闻……呕！刚才那古怪的香味儿没了，变成一股子纯粹的、冲脑门的血腥腐臭！像捂烂了的牲口下水！

更吓人的是，我耳朵边，好像听见谁在叹气，又细又长，带着水音儿，从鼎里头飘出来似的：“饿……啊……”

我“嗷”一嗓子，蹦出去三丈远，连滚带爬躲到祭坛柱子后头，心脏蹦得跟打鼓一样。再瞅那鼎，又不冒泡了，死寂死寂地蹲在那儿，像个黑乎乎的坟头。

第二天，我顶着俩黑眼圈跟夔巫大人禀报。他听了，眼皮都没抬，只淡淡说：“古鼎通灵，血气未安。今夜，你滴一滴指血入鼎，便无事了。”

我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不敢违拗。晚上，硬着头皮，用石针扎破手指，挤了滴血进去。血珠子掉进那粘稠的肉羹里，“嗤”地一声轻响，像滴在烧红的石头上，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红烟，瞬间就被吞了。说也怪，那鼎真就安生了，一夜无事。

第三天正午，好家伙，旌旗招展，鼓乐喧天！王上姒开甲带着文武大臣来了。王上披着玄色大氅，额头勒着玉带，眼神亮得吓人，盯着那黑鼎，喉结上下动了动。夔巫大人穿着五彩羽衣，跳着古怪的舞步，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咒，最后用一柄玉刀，从鼎里舀出一勺肉羹，盛在玉碗里，高举过头，献给王上。

王上接过，闻了闻，眉头都没皱，仰脖子就灌了下去！喝完，咂咂嘴，眼神更亮了，哈哈大笑：“好！力透丹田，壮我魂魄！赏！重赏夔巫！”

底下群臣山呼万岁。可我这心里头，怎么就那么不踏实呢？我离得近，看得真真儿的，王上喝那肉羹时，他端着碗的手指头，指甲盖儿好像……飞快地黑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是我眼花了？

大祭之后，王上果然精神头十足，连发三道王命，催促进兵。仗打得顺风顺水，捷报频传。宫里宫外，都把夔巫大人和那“犴狩鼎”传得神乎其神。

可没过半个月，怪事找上门了。先是王上，夜里总惊醒，说梦见自己在啃一座肉山，怎么也吃不饱。接着，几个参加了大祭的重臣，也得了怪病，浑身燥热，力大无穷，但眼神发直，看见活鸡活羊就扑上去生撕，茹毛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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