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之症?”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既是如此,皇后更需静养。昭阳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华丽而冰冷的寝殿,“太过空旷阴冷,恐不利于皇后魂魄安固。”
他话音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森然:“传朕口谕,即日起,皇后迁居凤仪宫暖阁静养。非朕或贵妃谕旨,任何人不得擅入打扰!违令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带着金铁般的杀伐之气,在殿内轰然回荡,震得窗棂都微微作响。
迁居凤仪宫暖阁?!那岂不是完全落入苏霓凰的掌控之中,如同羊入虎口?!柳诗窈的心瞬间沉入无底深渊,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至于你,”夜鸿弈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苏霓凰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既是姐妹情深,皇后凤体安危,朕便全权交予贵妃照料。若皇后再有‘失仪’之举,惊扰宫闱……” 他微微眯起眼,眼底寒光四射,“朕唯你是问!”
“臣妾……遵旨!谢陛下信任!”苏霓凰立刻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无比的恭顺,“臣妾定当竭尽所能,照料好姐姐凤体,助姐姐魂魄归位,早日康复!绝不让陛下再为后宫之事忧心!”
夜鸿弈不再多言。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僵立失魂的柳诗窈,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冰冷的审视,有未消的疑虑,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愠怒。随即,他猛地拂袖,玄色的袍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他高大的背影,也仿佛隔绝了柳诗窈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
直到夜鸿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回廊深处,寝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稍稍散去。但另一种更加阴冷、更加粘稠的恐惧感,却如同毒雾般迅速弥漫开来。
苏霓凰缓缓直起身。脸上那泫然欲泣的柔弱、哀求、激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变脸般,只剩下冰冷的、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的漠然。她甚至没有再看柳诗窈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云锦披风,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听到了?”苏霓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柳诗窈的耳朵里,如同毒蛇吐信,“陛下金口玉言。从现在起,你这条命,你妹妹的命,都拴在‘皇后娘娘’这四个字上了。”她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精致却毫无温度的侧脸,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刺向柳诗窈,“刚才的‘离魂之症’,演得不错。继续保持。若有下次……” 她轻轻抬起戴着那枚暗红骸骨戒指的右手,指尖对着寝殿角落那盆开得正盛的素心兰,虚虚一点。
嗤——!
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紫色气流,如同活物般从她指尖射出,瞬间没入那盆兰花!
无声无息间,那株生机勃勃的素心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翠绿的叶片变得焦黄卷曲,娇嫩的花瓣化为灰烬飘落!短短两三个呼吸,一盆盛放的鲜花便化作了一堆死寂的枯枝败叶!
“这花,就是榜样。”苏霓凰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收拾一下。明日一早,迁宫。” 说完,她不再停留,如同高傲的凤凰,转身走向殿门。厚重的殿门再次无声开启,又无声合拢,留下柳诗窈一人,僵立在死寂的寝殿中央,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木偶。
殿内只剩下柳诗窈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那盆瞬间枯萎的兰花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焦糊与死亡的气息。昭阳宫……这华丽的囚笼,很快也要离开了。前方,是苏霓凰的凤仪宫,是更深的龙潭虎穴,是柔烟被炼化的熔炉所在之地。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掌心,被指甲反复抠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冰冷华贵的金砖地面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冰冷的金砖地面顺着脚心蔓延上来,浸透了柳诗窈单薄的寝衣,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偌大的昭阳宫寝殿,此刻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坟墓,那盆瞬间枯萎的兰花散发出的焦糊死亡气息,无声地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龙涎香的冷冽,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苏霓凰离开时那冰冷的警告如同毒蛇,缠绕在柳诗窈的心头,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迁居凤仪宫暖阁……那根本就是将她置于苏霓凰的眼皮底下,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柔烟……就在那宫中的某处,在燃烧的熔炉里承受着炼魂之苦!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踉跄着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凤榻边缘。沉重的凤冠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歪斜欲坠,此刻随着她的动作,几缕沉重的金簪滑落,扯得头皮生疼,她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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